整个下午俞珵都留在杂货店,离玦再三表明无须帮忙也不离开,无奈只能随他呆着。
货物多而杂,她按照分类把货品一一搬出来,先把轻的洗浴用品放上层,收拾好后随手将几个空箱子搁在货架顶层。
底层放的是厨房用品,她正坐在小板凳上整理凌乱的隔菜网,突然听到俞珵大喊‘小心!’。
声音急慌,不等自己反应过来,一道身影闯入视线,随着‘砰砰砰’的一阵响,才发现是货架上的箱子掉下来了。
阴影覆笼在身上,挡住了光,离玦迷茫仰头,眼睛因惊吓而睁圆,四目相对间,清晰看到俞珵的表情从紧张到诧异,最后是不太平静的尴尬。
他张臂把她圈环住,双手托举着两个险些跌落在她头上的箱子。
轻松地。
离玦也随即反应过来。
面面相觑。
“那什么……我不知道箱子是空的……”
他声如蚊呐,离玦手里还捧着一沓隔菜网,不锈钢的材质硌在掌心并不舒服,可对上他呆滞的窘态,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
于是便毫无顾忌地笑了,“哈哈——”
他更局促了,硬着头皮在她的笑声中把箱子放回货架。
“我以为箱子里有东西。”
他难为情摸了摸鼻子。
‘英雄救美’救成了狗熊样,离玦笑够了,语气仍带着乐,“猜出来了。”
“我不会这么粗心,不过还是谢谢你。”
她从不吝啬坦诚,俞珵看了她一眼,眼睑很快垂下。
五点了,离玦站起身,她打算出门前把大件货处理完,晚上统一归整纸箱。
扫视店内一圈,她吃力搬起一个未拆封的大箱子,俞珵走上前,帮她稳稳托住箱底。
手里重量骤轻,他索性把整个箱子接过去,问她放哪里。
指尖一瞬相碰,短得来不及在皮肤留下温度,离玦一愣,指向货架最角落的位置,“放那边的货架吧。”
他走过去,身影从离玦的视线中掠过,格子衬衫领口外翻,露出里面的白色棉T。
应该是刚才弄翻的,离玦鬼使神差地跟随其后,并抬起手。
触及他的衣领,俞珵似有所感回头。
她不比他高,低头的一霎他眼睫眨动,勒显出眼窝的轮廓,顺着鼻尖而下,唇轻启,却无言。
指腹仍贴着他的后衣领,彼此目光相撞,距离是如此近,几乎能清晰看见对方瞳孔里的影。
掌心温度迅速攀升,连呼吸也变得粗重,离玦在对视中耳根不受控发烫,后知后觉此刻自己的动作有多亲昵。
她在做什么?
越轨的慌张让她无措心乱,幸好俞珵并无流露被冒犯的介怀,她默默自我催眠这人和陈家全一样,都是自己的朋友,佯装自然把翻叠的衣领理好。
“你的领口翻过来了。”
她头发略黄,是大地泥土的沉黄色,眸瞳亦非纯正的黑,偏暗棕调,肤色纸白,营养不良的体质让她看起来像褪色的芽苗,说话时,脸颊泛不出一丝红。
俞珵注视着她收回的手,五指瘦削尖细,为方便干活她卷起了长袖,露出纤薄的手腕,丝毫不像十五六岁女生的手。
打架那天盛怒侵占理智,竟没发现被自己握住的手腕如此单薄,松针一般,仿佛不必用力便能轻易折断。
耳边不禁浮现梅亭的话。
“你下楼帮帮她,那小女生不容易,我搬来两年了,那家店只有她一个人在打理,搬货抬物可不是轻松事。”
手中的箱子不轻,无法想象过去年纪更小的离玦,是如何独自一人搬抬大件重物。
接下来他把店里的大箱子都搬到货架旁,又默默跟在她身旁帮忙整理。
下午五点半,梅亭开车载两人到自助餐厅。
店内菜品新鲜多样,用餐客人不多,想必价格不便宜,梅亭说公司可以报销,离玦不敢把客套话当真,中途离席到前台打听价格。
一听单人价格四百多,眉心倏地一跳。
“加锅底每桌五十,押金一百。”服务员的声音像冰冷的铁锤,每说一个字就在她的耳膜重重敲一下,离玦指甲轻掐掌心,魂不守舍回到座位。
“怎么没拿吃的?”梅亭见她空手回来,“不是说去拿甜虾吗?”
“找不到,大概是没了吧。”离玦胡扯了个借口坐下。
“是吗,那直接点吧,让他们送来。”
梅亭在平板上点菜,“小玦你明天有空吗?我很久没逛街了。”
“抱歉小梅姐,明天约了朋友一起复习。”
“复习?准备考试了?”
“是,月考。”
“都开学一个月了。”梅亭看向俞珵,“你也得复习吧。”
正在吃饭的俞珵头也不抬,“没必要。”
“说什么混账话,成绩退步了你妈该找我了。”梅亭瞪他,“小玦,把他也带上。”
“我说了不用。”
俞珵语气不算好,离玦生怕二人起争执连忙打圆场,“陈家全和俞珵不同班,去他家估计不方便。”
“你去谁家?”
不等梅亭应声,俞珵先发问,“陈家全的家?”
“嗯,以前都是去他家复习。”
“你们两个女的去一个男生家里?”俞珵像听到什么荒唐话,眉头都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