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指腹如同一小块浸透寒露的苔藓,轻轻压在他手腕外侧那片苍白的皮肤上。
没有碰触药盒。目标明确——是皮肉,是皮肤下搏动血脉的真实热度。
沈屿深暗的眼瞳在墙角残光的阴影里猝然缩紧!像幽潭底搅起冰寒的涡流!那只悬在苏晚面前、托着冷硬蛇纹药盒的右臂瞬间绷直如铁!皮肤下骨骼和肌腱的轮廓在极其短暂的一瞬全部绷紧凸显!他托着药盒的右手食指指节甚至因骤然加压而微微泛出一点青白!
皮肤接触点的方寸之地,时间陷入粘稠的泥沼。
嗡——
指腹按压下的皮肤深处,那条极细的蓝绿色静脉在她毫无遮挡的触碰下猛地一跳!如同被无形的冰锥扎透!血脉的节奏骤然紊乱!紊乱的搏动频率强硬地通过紧贴的皮肤传递过来——清晰!紊乱!狂速!像一匹骤然失控烈马!力道甚至震得苏晚那根染污肿胀的食指指根隐隐发麻!
心跳的狂响!
一股被强行束缚在冰冷皮囊下的狂澜猝然冲破伪装!从血脉核心爆裂开最原始的震颤!
脉搏的紊乱只持续了极短的刹那。快得如同错觉!
沈屿悬在黑暗中的身体纹丝未动。只有靠得极近才能发觉,他绷紧的下颚边缘咬肌微微滑动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小又极其艰难的控制动作。他那深不可测的瞳孔中骤然点亮的惊澜硬生生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灭!眼睫甚至因为瞬间的爆发性控制极其轻微地颤了一瞬!如同冰面炸开的裂隙被急冻液强行封填!
随即归于死寂的无波。
他手腕的皮肤在她的指腹之下,依旧冰凉,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固!皮肉下的搏动节奏强行被拉回原有的频率,沉稳得……近乎残酷的精准。
但那被强行锁回深处的紊乱震颤余韵,却在苏晚指腹下的方寸之地留下细微的滚烫余痕,无声的、滚烫地灼烤着她的指尖!
空气凝滞。黑暗仿佛有重量,沉沉压在鼻尖。墙根下水珠坠落的“啪嗒”声在此刻的绝对安静中被放大成惊雷。
苏晚压在他脉搏处的指腹没有松开。甚至微微加大了按压的回力——如同要深入皮下,捕捉那被强制深埋的狂潮最后一丝余烬。肿胀的食指指根被她这个加力按压的动作牵扯得剧痛一绞!她却置若罔闻。目光穿透厚重的黑暗,死死盯住他被阴影覆盖的眼眸位置。
那里只有一片凝固的冰海。
僵持在无声的硝烟中拉开弦。
沈屿托着药盒的右手食指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不再悬停!
那只带着蛇纹药盒的手稳稳地向内回收!
药盒冰冷的金属边缘在她悬停在旁边不远处的肿胀左指绷带轮廓旁无声滑过!带起一小股带着淡淡消毒水混合他体息的微弱气流。
距离拉远。触点在黑暗中无声断开。
那只覆着药盒的手重新落回他身侧垂落的位置。盒子被他指节无声地扣紧。
沈屿的目光穿透浓暗落在她脸上——更精确地说,是她那只悬停在空中的、沾满污垢与凝固胶的左手——那根肿胀如同腐败果实的食指。
“药在……”他开口,声音低沉到如同浸透了冰层深处的寒气,每一个字都在空气中砸出看不见的冰晶,“……西街口……拐角药店。” 停顿。目光在她食指肿胀边缘凝结的血痂与豆沙残留混合的污物上停顿一秒,极其自然地略过,仿佛那污秽不堪如同无物。视线最终停留在她空悬指腹的前方空气里,落在她看不见的、臆想中的那条通往药店的路上:
“他们家的……复方消炎……”他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带动的气流极其细微,“……‘去腐生肌膏’……外敷的……”声音平直得像一条冷冻的直线,“……掺了点蛇胆粉……退你指头毒……比口服快。”
药盒在他垂落的手边阴影处发出冰冷的光泽。他没有再递出。如同撤回的军旗。
巷子深处沉浮的馊臭气息似乎更粘稠了些。远处城隍庙方向飘来极其缥缈的、香烛燃烧的蜡油焦烟味,混合着垃圾堆深处的腐败酸气,钻入鼻腔。
他不再看她悬在半空的指腹。身体带着凝滞而精准的动作幅度缓慢向后移动半步,彻底将自己重铸回那个冰冷的坐标原点。后背重新倚上石敢当冰硬凹凸的刻痕。肩胛处的硬边绷带摩擦着石头纹理,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嘎声。
他的视线投向巷口外城隍庙方向飘来的那丝微弱烟火气。下颌绷紧的线条在阴影里如同被冻结的铁。薄唇紧抿的弧度下,似乎藏着某种尚未平息的气流在无声翻涌。
黑暗无声吞噬了所有可能的回应。只有污水中那颗刚刚坠落的水滴,还在固执地回荡着落点处的“啪嗒”声。如同一个被遗弃的、无人读懂的休止符。
他身体靠回石壁的动作,带着刻意维持的“沉稳”,如同在掩饰什么。刚刚撤回的手悬停在身侧的位置——不自然地离身体中线靠近了五厘米。
空气沉滞。
苏晚悬停在冰冷空气中的左手极其缓慢地收回。没有落膝。沾满豆沙血污和凝固胶的手指蜷缩着,紧紧捏住了垂落在膝边的那根冰冷的不锈钢探针!指尖指节用力到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