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将她轮廓镀上金边。沈屿的目光穿透明亮的光柱,落定在她脸上:“那副劣质的……‘盲杖’。配饰太多,像脸上钉了块铁。”他声音依旧平直,但每个字都像一把小锉刀。“妨碍……我看你的眼睛。”最后三个字很轻,沉在金属扶手的反光里。
不是质问。不是指控。平静地陈述一件即将失效的工具。
苏晚微眯起眼。空气中残留的冷冽松香混合着她的消毒水气息粘在皮肤上。她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那里面沉铸着无法解读的暗流。片刻静默。她突然伸手,探向诊疗床另一头自己的工装外套口袋。指尖精准夹出那副厚重的、镜片深不见光的墨镜。
然后,在那片正午刺穿玻璃幕墙的、烈如熔金的阳光里——苏晚指尖屈起,用两指捏住镜腿连接处,稍一用力——
咔嗒。
一声清脆的细响。
镜片与镜架的连接合页应声断裂。
那两块沉甸甸的、遮蔽了七年、伪装成深渊的劣质塑料镜片,在她指间轻微地晃了一下。随即,指尖一松。
啪嗒。砰!
镜片砸在光滑瓷砖地面的脆响后紧跟着沉闷的弹跳。两块深茶色的塑料壳滑出几寸远,在刺眼的阳光里扭曲变形,如同两片脱落的黑色虫蜕,反射着刺目的浮光。
她随手将只剩下空镜框的架子丢回外套口袋。动作随意得像扔掉一颗嚼完的口香糖。
窗外阳光炽烈,玻璃幕墙将光线切割得炫目刺眼。空气里尘埃在光柱中狂舞。
沈屿深黑的瞳孔落在苏晚清晰明亮的、褪去所有遮蔽的眼眸深处。那里面盛满了窗外流泻的阳光,明亮、坦荡,又带着冰消雪融后沉淀下来的、无法逼视的凛冽锋芒。
他嘴角极其轻微、似乎又极其自然地向上提了一下。一个转瞬即逝、却清晰存在的弧度,如同坚冰被凿开的一道缝。随即垂眸,指尖无意识地点在诊疗椅扶手边缘。点在那三道新添的划痕旁边。
那里——不知何时——贴上了一小片新的、圆形的肉色硅酮凝胶疤痕贴——正是覆盖在苏晚右手绷带下、尚未愈合的掌心撕裂伤口位置上方用的那种敷料。圆片边缘在光滑的金属扶手上贴合完美,毫不起眼。
阳光刺目,尘埃无声沉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