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心脏被狠狠揪住。她立刻摸索着撕开他腰侧的战术小包——沈屿父亲药盒里还有抗生素和强效凝血纱布!她顾不上冰污水浸透的自己,动作带着训练有素的娴熟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在昏暗中摸索沈屿左肩伤口的位置。
黑暗让视觉失效,触觉变得无比清晰。指尖隔着湿透、冰凉的毛衣,感受到黏腻的血液、皮下深凹的弹道撕裂伤边缘、还有因剧痛而不住痉挛跳动的肌肉束。当她终于摸索到伤口核心时,沈屿的身体猛地一僵,喉间发出极其压抑、如同从齿缝挤出的“嗬”声!
“压紧!”苏晚的声音低沉紧绷,指尖能清晰感觉到他皮肤温度偏低,冷汗浸透,这是失血休克的征兆。她抽出强效凝血纱布叠成厚块,摸索着找准肩胛后侧贯穿伤口的出血点区域,用掌根的力量狠狠按压下去!动作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决绝!
“呃!” 沈屿的身体向上猛地弹了一下!如同被刺中的鱼!绷紧的肌肉狠狠顶在苏晚压下来的手掌边缘!疼痛的剧烈反馈让她心跳几乎停跳!
他瞬间绷直的头重重撞在冰冷的厢壁上!汗珠沿着他苍白的下颌线滚落,嘴唇被牙齿咬得毫无血色。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也异常明亮的眼睛死死睁开,瞳孔里翻腾着濒临极限的痛苦,还有一丝强忍下近乎失控爆发的怒火?! 如同野兽受伤后最原始的反应!
他受伤的手臂下意识想要狠狠挥开苏晚!关节处爆发出的力量甚至刮到了她的手臂皮肤!
“你他妈想压死我?!”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不再是之前的冷静自持,而是暴烈到近乎失控!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造成的脆弱防卫意识彻底炸开!濒死状态下被强行按压出血点的剧痛引发了他身体最本能的攻击性!
苏晚被他突然爆发的力量撞得向后一倾!背脊重重撞在车壁上!她心头一紧,但手上压住伤口的力道丝毫不敢放松!她能清晰地“听”到指下纱布因为按压被鲜血迅速浸透的黏腻声!每一秒流逝都是血液的流失!“压住才能止血!你想死吗?!”她顾不上伪装音调,声音同样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她的右手更紧地压住伤口!左手则摸索着抓住他那只妄图挥击的手腕,用尽力气压制!
黑暗的车厢如同无声的角斗场!冰冷血腥的空气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交织的喘息。沈屿的腕骨冰冷而结实,在苏晚的钳制下剧烈地抖动着,如同电流通过的钢铁。每一次本能的挣动都让鲜血更快地从她指缝间涌出!她能感觉到他手腕皮肤下绷到极致、如同钢丝切割的肌肉束!还有皮肤表面因为挣扎而冒出的、冰凉粘腻的汗珠!
他死死盯着苏晚的方向,黑暗里苏晚甚至能看到他眼中燃烧的、暴烈的、几乎要将她撕碎的光芒!像一头被陷阱刺穿还要被强行按住的猛兽!剧痛和失血模糊了理智,只剩下身体最原始的反抗和攻击性!
苏晚没有退缩!尽管心脏在狂跳!她甚至将自己受伤流血的右掌压在他完好的左掌之下(两人双手在伤口上方死死交叠对抗),让两人温热的血液在黑暗中无声交融!她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冰锥凿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血……再流下去……我们就真成了王瘸子麻袋里的肉块!你想让他拿着你爸的骨灰……去领你那份‘折价托管’吗?!”
“沈屿!”
名字被骤然刺穿黑暗!沈屿腕骨深处那野兽般的震颤猛地停滞!
他绷如弓弦的身体仿佛被瞬间抽去了所有蛮力,重重跌回冰冷的厢板。压在苏晚掌下的那只手腕瞬间绵软下去,徒留皮下一片短暂的应激抽搐。汗湿的皮肤冰冷滑腻,如同败退的残军撤退后留下的战场。
短暂的死寂笼罩车厢。只有血浸透纱布的黏腻声和两人交叠在一起、几乎交融的沉重喘息。那压抑的嘶哑吼声似乎耗尽了他最后反击的气力,亦或“王瘸子”和“折价托管”那两个裹挟着最深沉侮辱的词汇,像冰锥精准刺穿了他因剧痛而脆弱的防线。
苏晚的手依旧死死按在他左肩后侧贯穿的伤口上,能清晰感觉到指腹下那片肌肉正在经历剧痛后的短暂麻痹性松弛。她的指尖不敢有丝毫松懈,每一丝压力都像在踩踏着崩溃边缘的玻璃。
“唔……”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从灵魂深处逸出的痛楚呻吟,混合着血腥气从他紧咬的齿缝间艰难挤出。眼皮沉重地颤动了几下,最终没能完全睁开,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在昏暗中失焦涣散。他整个身体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侧脸无力地歪靠在冰凉的厢壁上,脖颈仰出一个脆弱的弧度。
冷汗浸透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和鬓边,呼吸变得浅促而混乱,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牵动着肩背伤口的神经末梢,引发一阵无法抑制的细微抽搐。掌根下纱布的湿黏感加重了——伤口深处的血管因为刚才激烈的对抗反应重新开始活跃渗血。
不能再拖了!
苏晚腾出压制他手腕的左手——那只同样沾满两人混合血污的手——极其快速地摸向刚才扯开的战术小包内层。指尖捻出药盒里那卷仅剩的半瓶强效凝血粉和两片独立真空包装的广谱抗生素。黑暗中只能凭触感和记忆盲拆包装!
药盒夹层里还有一小块应急使用的、自带生物胶的止血泡沫敷料!她摸索着撕开那层薄薄的真空包膜,指尖触到海绵材质冰冷湿润的凝胶表面,带着消毒药剂特有的微辣气息。
“压住!”她急促地低喝,如同战场上下达命令,掌根丝毫不敢挪开伤口核心。左手食指屈起,用指甲尖顶着那片泡软边缘的凝血粉包装,狠狠一划!细密的深棕色粉末在黑暗中簌簌撒下,精准地落在她按紧伤口的纱布边缘渗血最活跃的区域!药粉接触血液瞬间发生凝固反应,发出极其轻微的“嗞”声!
几乎是同时!左手食指和中指捏住那团黏腻的止血泡沫敷料,凭着触感在黑暗中摸索——沈屿后背伤口的外扩边缘位置!强忍着他剧痛下身体的震颤,她猛地将那团冰冷凝胶狠狠塞进他前胸后方伤口出口附近!那是子弹穿出造成撕裂最大的空腔区域!
“呃啊——!”剧烈的钝痛穿透了濒临昏迷的意识壁垒!沈屿的身体如同受刑般猛地向上弹起!沉重的头颅撞在厢板上发出闷响!痛苦让他的后槽牙死死咬合,颈侧筋脉狰狞暴起,喉咙里压抑着濒临极限的破碎嘶鸣!
苏晚置若罔闻!右手依旧如磐石般压紧!左手毫不迟疑地顶开他沾血的唇缝,将掰碎的药片强硬地塞进他齿关深处!随即拇指压住他下颌,强制闭合!动作快而强硬,没有一丝温情,只有刻不容缓的救急!冰凉的胶囊碎片被唾液融化后泛开的浓烈苦涩瞬间冲击着他的味觉神经!
“咳……咳咳……”沈屿因被强塞药片猛烈呛咳起来,身体本能地弓起,剧痛和窒息感让冷汗瀑布般涌下。
就在他因呛咳而身体激烈反应的瞬间!苏晚一直紧盯着他的左手猛地探出!目标——他因剧痛而摊开在冰冷厢板上、微微痉挛的右手!
冰冷的指尖精准地扣住了他滚烫的手腕脉搏!脉象在剧痛和失血下呈现出极度紊乱、微弱但急数的搏动!
他在强撑!脉搏急数中隐现代偿边缘的迟缓滞涩!随时可能因血压骤降滑向休克!
“不能睡!”苏晚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如同鞭子抽响!压抑在他脉搏上的指尖骤然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陷入皮肉!那是要逼出血管深处最后一丝生机!
沈屿的身体在药物、剧痛和这暴烈刺激下如同风中的烛火。他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黑暗中看不清苏晚的神情,但那只死死扣住他手腕命门的、带着血腥和冰冷触感的手,带着摧枯拉朽的穿透力!
“……松……手……” 声音从咬碎的牙缝里挤出,带着暴戾的余烬和濒死的无力,每一个音节都粘着血沫。
“松手你就沉到底了!”苏晚的声音比他更冷,更硬。那只压在他伤口上的右掌微微移动了一下位置,加重力量按住刚刚才被止血粉覆盖的区域,新的“嗞”声细微响起。她能感觉指下肌肉更猛烈的绷紧收缩,如同被电击的青蛙,随即又因为这更深的疼痛而脱力松垮。
这种反复剧烈的撕扯消耗巨大。沈屿急促的喘息渐渐变得破碎而艰难,如同拉断弦的风箱。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有模糊的气音溢出。眼皮沉重地合上,仅剩的一丝清明在迅速消散。那只被苏晚强硬钳着的手腕,脉搏在她指尖下跳动得越来越弱,越来越慢,如同垂死的沙漏滑向永恒的停滞……
苏晚的心脏骤然沉入冰窟!她的手腕猛地翻转!用食指指腹死死顶住他手腕内侧桡动脉最明显的搏动点!力量大到指关节泛白!
“听着!”她的脸凑近,灼热的呼吸混合着车厢里浓烈的血腥和尘垢气息扑在他汗湿冰冷的耳廓皮肤上,声音压得像淬火的钢铁浸入寒冰,“滨江花园的房子!那不只是你爸的!里面有林凤芝和王瘸子私印!埋在……”
“……药房收据!”沈屿紧闭的眼皮猛地跳动了一下!那双沉坠的眼帘艰难地掀起一丝缝隙,瞳孔失焦地晃动着,仿佛在黑暗里努力聚焦某个关键点。唇形极其轻微地嗫嚅了一下,几个破碎的气音逸出:“……安泰……仓库……柜底……货单……” 声音低弱如蚊蚋,几乎被血沫吞咽。瞳孔的光芒随着这一丝信息的耗尽彻底熄灭,沉重的眼帘再无力抬起。钳在苏晚指下的脉搏陡然沉坠了一瞬,随后微弱地继续搏动,如同风中残烛的灰烬。
信息!他用残存的意志挤出最后一线生机坐标——指向两人同样恨之入骨、此刻却可能成为唯一避难所的安泰盲人按摩中心!那间她工作了七年、地下埋藏着毒药中转枢纽的仓库!
“砰!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重锤敲打在锈蚀的铁皮车厢外壁!伴随着清晰的金属刮擦和撬棍凿击声!追兵的猎狗已经咬上了味道!他们包围了这辆废弃货车!
警徽残片冰冷地硌在苏晚紧握的拳心里,048377的数字如同烫红的烙铁。她低头看着自己与沈屿被彼此血迹浸透的手指。冰凉的腕骨脉搏在指尖下微弱跳动,像一个随时会中断的倒计时。
他苍白的脸离得那样近,脆弱得失去了所有伪装。汗水和血污黏在额角,下颌绷紧的线条因痛苦而松弛,嘴唇失了血色,像个卸下武装的战士。
黑暗的车厢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子宫。追捕的锤击是死神的敲门声。而他们这对从血肉搏杀中互相撕扯、又在濒死边缘被对方的伤点燃一丝光亮的宿敌——
是成为铁链下一对共同沉没的祭品?
还是用最后一搏赌出一条爬出地狱的血路?
冰冷的血沿着两人的手腕淌下,在脏污的地板蜿蜒汇流。时间只剩下滴落的血滴间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