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心脏骤然沉入冰窟!掌心里塑料的冰冷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爬满了全身。完了。
她甚至能清晰看见沈屿的瞳孔深处,那冰冷的寒潭底部有什么东西翻涌了一下——是杀意?还是某种更复杂的、被冒犯和欺骗后的危险兴味?
他微微偏了下头,目光扫过她那只暴露无遗的手,再缓缓抬起,锁住她失措的眼,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生锈的锯子在拉割寒冰:
“手够快的。”
插头冰冷的棱角硌着掌心纹路。沈屿那句话落下,字字凿进死寂的空气里,带着洞穿一切的审判感。苏晚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冻住的噼啪声。
“我……”她喉头发紧,声音涩得像是用砂纸打磨过,“……经常被店里的东西砸到,习惯了。”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捞起那块已然碎裂的盲人面具。慌乱惊疑的表情必须立刻收敛,换上一种盲人特有的、因未知危险突然降临而引发的强烈不安和防御本能。她迅速低下头,肩膀向一侧收紧,像要缩起自己,左手还紧握着那个插头,身体带着一种细微的颤抖。
空气凝滞得如同冰冻琥珀。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
沈屿并未逼近。他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头审视着已踩中陷阱猎物的猛兽。那种冰冷、审视的目光带着实质的重量,无声地施加着压迫。他看着她瞬间转换的防御姿态,看着她强装无焦眼神里残留的恐慌,那嘴角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半分——不是嘲笑她的应变,更像是对这份拙劣表演的兴趣缺缺,如同看一出乏味落幕的陈腐戏码。
“是吗?”他淡淡反问,语调没有丝毫起伏。目光随即垂下,落在自己左手虎口位置。那里刚刚还空无一物,此刻却被苏晚清晰地“看见”——一道极其新鲜、细长、边缘翻卷着一点皮肉的划伤豁口!伤口很浅,但显然刚刚形成不久,在干净的皮肤衬托下异常醒目。血液已经凝固,只留下暗红的一道细线。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这道伤!
沈屿用右手拇指指腹,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冰冷而专注的力道,沿着那道新鲜伤口的边缘轻轻滑过。动作像是在描摹一道伤痕的轮廓。他抬起眼皮,目光再次投向苏晚,精准地捕捉到她所有细微的变化,声音平平无奇:
“苏小姐…刚才开门递毛巾时,指甲有点滑。”
苏晚的手指瞬间僵硬,血液似乎都被这句话冻得凝固。刚才开门时……沈屿用那只带伤的左手接毛巾……他此刻却在暗示那伤……
是他故意划在自己虎口上?只为了此刻用这新鲜的伤来堵住她所有的辩解?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一个告诉她“你所有的小动作我都清清楚楚”的危险宣告!
掌心里的塑料插头如同烙铁。她飞快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插头冰冷的棱角上收紧,指节捏得发白。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吞没,几乎窒息。而在这灭顶的恐惧之下,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凶戾如同淬毒的冰针,猛地从脊骨深处刺了上来!
他知道了。至少猜到了大半!
退无可退!
下一秒,沈屿却移开了目光。那冰冷的压迫感稍减,他甚至微微侧身,给她让出了门口通往外间的路径。
“收拾好东西。”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疲惫,“时间不早了。”
这句话不是赦免,更像一种……暂时休庭的宣告。危险悬在头顶,剑没有落下,但寒光凛凛。
苏晚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盲态”,机械地、带着无法掩饰的紧绷,摸索着拿起按摩椅上收叠的工具包。折叠椅的金属骨架在寂静中发出沉闷的刮擦声。她一步一步挪向玄关,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身后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影随形。
她蹲下身,摸索着拿起靠在墙边的“导盲杖”,握在手中汲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金属杖柄冰冷刺骨。
大门在她身后打开。楼道里老旧日光灯管发出的嗡嗡电流声,此刻听来恍如隔世。
“苏小姐。”沈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没有叫住她,更像一句陈述。
苏晚的脚步顿住,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
男人停顿了一瞬。那短暂的沉默里,空气似乎被注入了某种异样的粘稠物质。当他再次开口时,声线压得极低,像冰层下最暗流的涌动,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致命而磁性的质感:
“下次…指压的时候,离伤口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