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喆等看不到玉媱的身影,这才收回眼眸看向别处。
刚才同玉媱的惊鸿一瞥四目相对,说心里不激荡那是不可能的。甚至因为这一眼,檀喆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玉媱会来找他的。
这一天,公主府昼夜灯火长明,热闹了一天。
尤其白天格外热闹,皇室宗亲,达官显贵都聚在这公主府,恭祝长公主成婚。
张太后也来了,以长辈之姿坐在高堂,接受一对新人的朝拜。
张太后看着一身红衣面无表情的玉澜,脸上的笑容是慈爱,也是压不住的得意。
她确实是心中畅快的。
真正算的话,她和玉澜没什么直接的冲突,最大的一次冲突就是那次她戴凤簪被玉澜当众指出来。
尽管细算也是她有错在先,但看着玉澜,她确实觉得越发不顺眼。这原因是多样的,比如她和玉澜性格就不投机,玉澜这人性子很倔,肆情极意又禀性刚烈,不会曲意逢迎,不肯委曲求全,这样冷硬耿直的性格正好是她极不喜欢的。你看玉媱,她就很喜欢玉媱,素来温柔可人,让人怜爱。
再者也是张太后极不喜欢的,就是玉澜身为嫡出的骄傲。
正是因为嫡出,玉澜才没有顾忌当众指出她戴凤簪逾矩。张太后不是傻子,她不是看不出来往日玉澜对她的不屑。
对,她母后是备受爱戴的上官皇后,那又如何,坐在这太后位子上的,不还是她张玉初?
而她太懂如何去摧毁玉澜这样骄傲的人了。
一个女人,纵然是公主,婚姻始终是她人生里的一件大事。就算她再怎么强势,一个糟糕的不满意的丈夫,也始终会成为她的心病。
张太后就是抱着这样的打算,玉澜去守陵,她就让她去,好吃好喝不亏待她。玉澜想回来,她也不拦着,可终归这公主是要嫁人的,而嫁人,就过不了她这关。
她不指望这京兆府尹的小儿子能怎么摧毁打击玉澜,但这样一个不成器的人,想来玉澜肯定是不满意的,能让她不开心,也就够了。
毕竟这辈子,楚玉澜都别想摆脱这个丈夫了。
亲朋满座,热闹辉煌。
玉澜看着她那丈夫在人群中应酬,压了一天的厌恶在这个临夜中倾巢而出。
想过这崔炳必然让人失望,如今看来岂止是失望。
玉澜看他挺着硕大的肚子,胖得眼睛几乎看不见。穿了一身红火喜服在每个桌前敬酒,笑得满脸的横肉。因为胖,他行动不便,走一会就已经满头大汗,大腹便便,满脑肥肠。
玉澜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世家子弟。这个崔炳没有一点世家高门的样子。敬酒的时候他也说不了什么话,只知道傻笑。玉澜甚至觉得他不止是资质平庸,这怕不是个傻子。
很久,她听到身后一声小小的啜泣,她回头,看珞明红着眼睛,鼻子也红通通的。云舒满脸惊慌责备的拍她的手,怕她刚才那声动静更让玉澜心烦。
珞明看玉澜回身看她,也吓得不轻。倒是玉澜笑了笑,只是这笑里,终于带了苦涩和疲惫。
她素来是不喜欢撒娇的人,长这么大也就和自己母后和父皇撒撒娇,但更多的还是纵情肆意的鲜衣怒马。尤其如今父皇母后先后离她而去,她没了撒娇的人,更是不喜欢暴露自己的脆弱。
可如今,她还是坦露了这么久的无措和茫然。
“其实当年父皇把我指婚给慕延时,我也不愿意。我和父皇说,一辈子陪着他。明知道不可能,可一想随随便便就嫁给一个陌生男子厮守一辈子,纵使是慕延小将军那样的人才,我还觉得可惜。”
“那时候眼高于顶,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嫁人,却是这么个货色。”
她说得毫不留情,其实只是在嘲笑自己如今的无能和落魄。
张太后早就回了宫,这个一手给她指婚的人,看了一眼这对丝毫不般配的新人,满意的走了。自此,楚玉澜成了崔家的人,和皇室再无关系。
没有人能护着她了。
曾经的骄傲在这个热闹的晚上碎了一地,无人关心,只留下满目荒唐。
玉澜看着那个已经醉到站不稳的新郎,藏在嫁衣里的手渐渐收紧,又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