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宣微微一笑:“当年檀铖因为牵涉太子谋反案被斩首,诏令里已经说明,祸不牵涉子女。先帝对他如此宽待,倘若真有几分才能,给个机会未尝不可。而且……”
上官宣唤了一声亲家,这是拉拢徐来的意思。
“我想先帝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我们只管顺其自然,稍加防备,至于这檀喆究竟值不值得这个进士身份,这就看他自己了。”
徐来不以为然,露出不屑又怒其不争的神色。
“听说那檀喆刚考完州学,不过名次倒数,就已经惹得那教坊司的女郎自发为他唱曲儿,还和礼部司的高昉关系密切,这样的人,我不觉得他能有什么大作为。”
上官宣笑笑:“那太后这一番心意,恐怕是白费了。”
这话说到徐来的心坎上了,两人相视一笑,满意地各自回了家。
与此同时,张太后也回到自己寝宫清和殿,侍女们看她步履匆匆,知道太后心情不好,隔很远就连忙跪下迎候。
张太后自然不把这些侍女看在眼里,视若无睹地进了大殿,心中怒气难平,看到柱子旁边的金钱橘长得繁盛,也觉得扎眼,伸手一撸,几片叶子扑簌簌落下来,她还是有些不解气,顺手把不远处的一个宝瓶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吓得侍女们不敢站起来,纷纷低着头,生怕太后瞧到自己撒气。
“这帮辅国大臣,存心给我使绊子!”
“娘娘息怒。”她身边的宦官进言,随即朝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洛雪十分机灵,去给太后倒茶。
这个宦官就是张太后的贴身宦官,钱善与。
钱善与是个宦官,十三岁净身入宫,早些年却过得不如意。他本来是前朝宦官,一直在掖庭宫任职。当时前朝混乱,皇帝昏庸无道,尤好女色,这钱善与本来也存了找个貌美女子跟随的心思,要是这女子被圣上看上,他也就能跟着翻身的心思。没想到一直没成功。
等到后来,殷太祖入主皇宫,建立殷朝,钱善与和其他宦官也就又成了殷朝的宫人。外面的变天对他们来说有影响,但又没什么变化,左不过是换个主子罢了。
就算换了个主子,钱善与过得还是不好,在尚食局干着杂工,都是费力气的活儿。再加上当年在掖庭宫的经历,让他后来跟随张玉初时,也没指望能翻身。
结果张玉初还真就有荣华富贵的命,一路成了贵妃,这里面钱善与也有一定功劳,钱善与这人有个本事,他很会梳头发。
张玉初貌美,钱善与又会给她梳各种好看的发型,锦上添花,让张玉初顺利凭借美貌平步青云,又生下皇子,地位更加稳固了。
梳头发是个功夫活,钱善与很懂得在梳头的时候和张玉初搭话,把张玉初也哄得开心——张玉初年纪极轻,钱善与也会对她在宫里的生活稍加提点,张玉初还感激,自然也就越发信任。
随着张玉初步步高升,钱善与也就成了她的贴身宦官,张玉初从贵妃成为太后,钱善与也就成了她的心腹。
“娘娘要是为这帮臣子生气,那才是着了他们的道,”钱善与不紧不慢的安抚道,“不过是一个娘娘看重的年轻人被发派去做了一个小官,娘娘可以再找其他称心的人跟随您。”
“怎么找!”张太后咬着银牙,“这次的贡士几乎都出身世家,都和这四个辅国大臣还有开国公有些关系。独有这么个檀喆算是特例!”
钱善与闻言笑笑。
这女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然而钱善与却知道,张太后没有那么多临朝称制的野心。她相中檀喆,确实有那么点培植没有根基的檀喆来瓦解抗衡辅国大臣势力的想法。但更重要的另一点,还是相中了这个年轻人的皮囊——辅国大臣的势力大,也不会深到她这后宫,即便小皇帝亲政,只要大差不差,张玉初也可以还政安享晚年,但这么喜欢到心坎儿里的小白脸可不多见。
钱善与也不戳穿张太后的心思,只慢悠悠地说:“娘娘要真的想在朝堂大展宏图,一昧想通过科举扶持自己的势力是行不通的,人再忠心,终归是新人。真想让自己的话有分量,还是看四大辅臣。”
张太后这时候也稍微冷静下来,听到他的话眯起眼睛,她放不下架子,于是做出听他说说的姿态。
钱善与依然一脸温和的笑,姿态却谦恭:“相权三分,只要不是将相权总揽于一人身上,就终归有突破的口子。”
他见张太后有了兴趣,笑着凑上去,和她低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