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淑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土,土死了。”
她在一个月前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姐姐,处处透露着穷酸气不说,眼界也狭的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让她满意的。
偏生父亲对她好,似要把从前亏欠的都补给她,便时常让若淑带着她“见世面”,为此父亲还多给了她一笔零花钱,说是自己眼光好,挑来的东西给姐姐一份便不会错。
就像此刻,若梅便又闹笑话了,光闹笑话不算,还要连累她这个姐妹一同脸上无光,在这一群大官员、大商人的女儿之间抬不起头来。
查鹭梅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轻安抚,一边指挥柜台小姐道:“给我把它包起来。”
若梅见状,对若淑说道:“我也想买一支钢笔,若淑你眼光好,帮我挑一支。”
“你又不识字……”若淑嘴里咕哝着,她不乐意。
“父亲说会为我请个老师,下周他就来教我国文,我想着既然要练字那迟早要买一支钢笔……不然就买一支和查小姐一样的?”
她眼前一亮,似乎是对自己的想法十分满意。
此言一出,几个女孩神色都变得不好看了起来,若淑可不敢真让若梅买一支同样的万宝龙,一来这钱得她出,买得越贵她越心疼;二来查鹭梅的钢笔是送给林秉钧的,若梅买一支同款像什么样子。
若淑少不得费一番心神给若梅挑钢笔,查鹭梅和其他几个女孩儿转身,来到了高曼卿所在的帽子柜台。
高曼卿转身想走,却发现一边被柜台堵死了,而另一边便是查鹭梅和她的女伴们。
后无退路,前有追兵,高曼卿只能拿起帽子挡住脸,寄希望于她们没有相中的帽子。
可惜,越怕什么,越容易来什么,查鹭梅正正好好地走到了她面前,指着她手上的帽子道:“这位小姐,你手上的帽子能不能借我试戴?”
高曼卿没想到,自己挑东西的品味被琳娘说了好多年,这会儿随手一拿便拿到了百里挑一的精品。
此时她也没有再躲下去的必要,她缓缓放下帽子,故作惊讶道:“是你,查小姐!”
查鹭梅脸色一僵,她很想装不认识高曼卿,但她不仅认识,几乎都要到了熟悉的地步。
大年初一那一天相遇后,她忍不住去查探了一番从前林秉钧的高曼卿的过往,而后为自己的这份好奇深深的懊悔。
她懊悔自己知道的越多,便越嫉妒,便越容易失去小姐的气度。
她把这种不适忍耐了下来,但之后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在她心头上钉钉子。
那天她去林秉钧的办公室,看到他盯着桌上放着的一沓子稿纸出神的笑,不时用笔删删改改,她忍不住想要拿起一张来看,那稿纸却被林秉钧野狗护食一般紧紧攥在手中。
她只能尴尬地收回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我还当你看了什么好看的小说。”
林秉钧的脸色淡了下来,摇头道:“不是,公司文件罢了。”
“我能看么?”她期待地望着林秉钧。
林秉钧把稿件收到抽屉里头上了锁,“洋人写的种植科普资料,你看不懂。”
查鹭梅的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了,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如果是洋文我能看懂,我还能帮你翻译……”
“我找了专业的人来翻译,你不用费心了。”林秉钧拒绝了她的好意,并且下了逐客令,“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出去吧。”
而后没过多久,她就听闻林秉钧投资了一个什么翻译俱乐部,她再以打探,知道高曼卿也在,心头的酸楚和不安便越来越扩大。
她见过很多回林秉钧专注的样子,喜欢他在华人聚会里风度翩翩,喜欢他在商场上应对自如,甚至喜欢他自己对若即若离的态度,可她不喜欢林秉钧为高曼卿失神,不喜欢林秉钧的悲喜都系于高曼卿一身。
从回忆里抽身,查鹭梅装作惊讶的模样,又带着些许懊恼,捂着唇问道:“你是……”
高曼卿淡淡一笑,这种心思玲珑,做事周到的小姐,是不会忘了自己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在装。
思及此,高曼卿微笑道:“你帮过我,那是个下雨天,你帮了我,我十分感激你。”
这个回答点到即止,没有牵扯到林秉钧,查鹭梅很满意,她不想自己的女伴们知道林秉钧身边曾经有过这个女人。
她做恍然大悟状,“阿呀,实在是事情忙,把这样一件事给忘了,你那天回去之后身体怎么样?”
高曼卿看了一眼手表,而后答道:“我那天之后便生了一场病,后来又咳嗽了很长时间,拖拖拉拉到现在才好差不多,也是病好全了我才敢出来逛一逛。”
查鹭梅眼神中带着些同情,“病好了可再好不过啦!”
而后她举起手里的纸袋扬了扬,“可巧,今天我来给我……朋友挑礼物,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心意。”
“我想只要是查小姐认真挑的礼物,对方一定会喜欢的。”
高曼卿又看了一眼表,满含歉意地说道:“不巧,我还约了人,我得走了。”
说完,她逃荒似的离开这逼仄的方寸之地,走到一处没人的拐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