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秉钧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轻松一笑,“怎么?以为我会责怪你,听我的话,让我送你回去?”
高曼卿在心里默默点头。
林秉钧轻笑一声,“要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或许会这样。曼卿,我,……”
我成熟了许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轻易地伤害你。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秉钧开着车载着高曼卿走马路把她送到家附近的巷口,把车停在那里,步行把高曼卿送回了家。
琳娘一开门还疑心自己看错了人,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女儿身边的男人确实不是方津生那个瘟神。
林秉钧没有忽视琳娘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电光火石之间,他就猜到了怎么一回事。
从前他想和高曼卿多相处一会儿,曼卿便会急匆匆离开,说琳娘看不到她在家,会忧心的。
这就是了,琳娘那么疼爱女儿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放心她走夜路,那必然是身边有人陪伴,她才会如此放心。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答案显而易见,必然是每周三都参与俱乐部活动的方津生。
林秉钧脸色微变,不过一瞬就恢复如常,他自我介绍道:“我是曼卿的高中同学,前些日子才回国,今日偶遇曼卿回家,便送她回来。”
琳娘一听是高曼卿的高中同学便来了精神,当年她当了几乎所有高家分家时得来的首饰,就为了把曼卿送到贵族学校里去。
她想着曼卿是个贵族小姐,该给她的一样都不能少。
她一听林秉钧是高曼卿的同学,上下多看了林秉钧好几眼,身上的西服很合体——意味着是量体裁衣,她暗自满意,这个同学非富即贵,长得也高大帅气。
她又仔细琢磨了一番林秉钧的话,发现他去过西洋,忽然眼睛一亮。
高曼卿尚不知道,琳娘把当日学来的那套看人的本事都悉数用到了林秉钧身上。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林秉钧相处。
若是陌生人,被人救下,那该怎样应对恩人呢?她思索着,却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再者,陌生人之间有了救命之恩,还算陌生人么?
她想不出答案。
林秉钧从前的急性子被磨得很平,如今的他十分擅长等待,他不惮以恒久的耐心与曼卿相处。
“我先前同你说的话一直都做数。”林秉钧对高曼卿道。
琳娘听着他二人打哑谜,心里止不住的高兴。能打哑谜,说明有小秘密。
她忍不住开口道:“男人就要一诺千金的嘛,不愧是留过洋的男人。”
高曼卿精神不济,她和林秉钧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一团乱麻,现在又牵扯了琳娘进来。
她又听到琳娘提起留洋,精神一凛,想起那个已被自己决意带到坟墓里头的秘密,她警告地瞪了一眼林秉钧。
这些年她在琳娘面前经常是一副谈“西洋”色变的模样,其实也是为了转移琳娘的注意力,让她对于高家,对于弟弟执念没那么深。
林秉钧接受到这个眼神,他没有给高曼卿明确的回复,而是转头对琳娘道:“我听她一路上还有些咳嗽,还是早些休息为妙。”
琳娘经林秉钧一提醒,也忙声道:“对对对,忘了这件事。”
她一边说,一边推着高曼卿上楼去休息,让她站在门口这么聊天,被穿堂风吹到可就不好了。
林秉钧目送高曼卿上楼。琳娘似乎是欲言又止,林秉钧大约猜到她想问什么,他想起高曼卿方才在楼梯上还不忘回头给自己一个警告的眼神,无奈地轻笑。
琳娘等女儿上楼后,楼上声响渐停,才小声问林秉钧,知不知道欧洲有个姓高的老爷。
其实她当姨太太这些年,连高老爷的本名都不知道。
他装作回忆的样子,预留了半分钟,才装作不确定的样子给了琳娘一个答案,“我认识一些姓高的同学,倒是不认识这样的长辈。”
琳娘有些失望,但她向来会把事情往好处想,不认识就不认识呗,西洋那么大那么远,不认识再正常不过。
她捡起从前学的礼仪,朝林秉钧道了别。
高曼卿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林秉钧开出的工作分外心动,她一会儿懊恼自己怎么不接下工作,一会儿又庆幸自己不为所动。
想着想着她又担心林秉钧对琳娘说些什么不该说的,然而她竖起耳朵仔细听,楼下没什么异动——若是林秉钧说了那个噩耗,琳娘怕是要哭。
她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一边投递简历,一边一边从翻译俱乐部接着派来的活贴补家用。
虽然她知道本质都是在为林秉钧工作,但是意义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不愿深想。
她一直以为,他们的关系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最近的距离。
然而五月里的一件事打破了他们这种微妙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