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雷光仍在闪,屋内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谁也没能拿下谁,方愫听见了程予弛沉重的呼吸声,在她上方,一呼,又一吸。
最后,程予弛还是用这个粗糙的纱帘将方愫从头到脚牢牢绑了起来,抱着她,丢进了卧室的床里。
“下次再叫我遇见你喝成这样,我就把你像这样绑起来扔出去。”
方愫愣愣地看着程予弛穿好裤子,扣好皮带扣,整了整已经无法复原的衬衣,出了房门。
程予弛生气了。
方愫吸了吸鼻子,抽了两口冷气,扭了扭身子,发现还是动弹不得,最后,她闭着眼带着悲伤入睡。
程予弛没有走,他同往常一样,去收拾了战场一样的客厅,雨渐渐停了,他去厨房,开了窗,潮湿空气涌进来,压下了燥热。
方愫的冰箱空荡荡的,程予弛只能煮一点蜂蜜粥,守着粥熬到浓稠,才轻着声音端着进了方愫房间。
已经很晚了,折腾了很久的方愫终于睡着,传出匀净的呼吸声。
冷静下来的程予弛坐在一边,看着方愫睡颜,轻吹着滚烫的粥。
在这之前,许多个夜里都是这样宁静的,安稳的。
方愫很少像这样喝过酒,第一次喝酒是在家里,程予弛发现了方愫喝完酒断片的毛病,当时便严厉警告过方愫,以后不准在外人面前喝成这样。
那时候家里只有他们两个,方愫只是抱着程予弛哭,小小的姑娘哭得泪眼滂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口中断断续续说“茵茵”。
方愫是在十四岁那年被程思华带回家的,那年程茵因心脏病辞于人世,最后那段日子,是方愫陪着她度过的,两个姑娘年纪相仿,她们在医院里成了最好的朋友。
当程茵知道方愫的父母因家庭困难将她遗弃在医院就要放弃治疗时,程茵自己存着钱,又求着母亲帮她治好方愫,所以在那之后,方愫的手术费用都由程思华承担。
两个姑娘总在一起玩,外人都说闺蜜俩跟亲生姐妹似的,长得相似笑起来也像。
闺蜜之间大多是这样的。
可也因为这样,在程茵离世之后,程思华得了应激创伤,将方愫当成了程茵,带回家抚养。
方愫很感激程思华,她给了方愫生命,也给了她家,她占用了程茵的身份,享受着本属于程茵的母爱,接受程思华安排的高等学府,良好的教育和无忧无虑的物质生活。
她才开始适应作为“程茵”活着,如果不是这个身份,她早已经是一个被遗弃在医院的等死的孤儿。
程予弛从未唤过她“茵茵”,他清楚一切由命运掌控的走向。
那年程予弛十九岁,刚步入大学的他已经被程思华催促着成长为大人,着手将公司事务教给程予弛,他能理解母亲的压力,主动扛起了这一切。
程思华是事业型女强人,她经常忙到深夜,程茵还在时她就是这样,方愫来后,她依然是这样。
她能给予孩子的关爱实在太少,程茵也没能体会到多少。慢慢地,程予弛就开始又承担起了照顾妹妹生活及学业的责任,方愫是无辜的。
她喝过酒后抽抽搭搭地把眼泪鼻涕都糊在程予弛身上,依赖着他,她能体会到的所有的爱都来自于程予弛了。
但方愫第二天又完好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依旧像一颗毛刺四处扎人。
屋里憋闷,不利于空气流通,程予弛去开了卧室的窗子留了缝。
雨过后的空气很好,但怕方愫着凉,还是拉着厚厚的窗帘遮挡起来。
他轻轻叹息,似乎不知道今后要用什么方式再对待自己这个妹妹。
睡梦间,方愫感觉自己脸颊被捏了捏。
“小愫,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方愫迷瞪着眼睛,动弹不得。
程予弛揉揉她脑袋把她抱起来,靠在床头,没有松开她。
他一勺一勺地吹凉粥,喂给方愫,这时候的方愫清醒了很多,方知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心惊自己先前都做了些什么。
转了转眼睛,看见程予弛腕表上,时间已经到凌晨两点多。
他的嘴角还挂着伤,衬衣上丢失了两颗扣子,微微敞着,底下的红痕若隐若现。
她又往下看了看。
明明记得刚才是解了程予弛的皮带扣,现在看,它还牢牢地扒在程予弛的腰间。
应该是醉糊涂了,她好像又是吻又是啃的,也不知到底是梦还是真做过了这些事。
但看自己现在被捆成粽子的状况,估计是……
她安安静静地喝完甜粥,不敢再说一句话。
程予弛喂她喝完粥,又将她抱着躺好,关掉灯,黑暗中,程予弛声音哑然,寂静中都是疲惫的无奈,“小愫,哥哥就在外面,有哪里不舒服就叫我,晚安。”
今夜在这之后,方愫睡得格外安稳,她很久没有回家了,有程予弛在的地方,哪怕是心里一直不舒服,她也睡得很好。
无梦的一觉睡饱后,方愫起床时发现自己身上捆着的纱帘已经解开了。
打开卧室的窗帘,是一个清新翠绿的早晨,已经没有了昨晚恶劣的天气,这些青翠似乎要假装去掩盖昨夜那些阴暗与不堪的一面。
方愫蹑手蹑脚地去了客厅,发现外面被收拾得干净整洁,餐桌上还留着温热的鲜虾饺和软乎乎圆滚滚的可爱小笼包,程予弛已经离开了。
厨房里还残留着蒸过面点的热气,冰箱也已经被填满,蔬菜食材零食饮料,种类丰富。
她按了按并不是很舒服的太阳穴,昨夜的事情一帧一帧在脑子里被放大放慢。
方愫心里忐忑,摸到已经被程予弛充好电的手机,立即联系了燕玲。
“去找公司批了去西北的项目,我们赶下午的飞机去。”
“小方姐,昨天不是还不想去嘛?”燕玲已经到了公司,正准备去推了这个项目,就接到方愫的电话。
“哎,来不及解释了,”她轻轻咬下一口小笼包,鲜虾蟹籽的香气钻出来,记忆中熟悉的味道又涌上来,心一横,拉黑了程予弛电话号码和社交账号,急促地说:“越快越好,容城是一刻也待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