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持续…
金瑞林神情也变了,身为王,他清楚,那并不只是一个关押重犯的地方。
玛里王城的水牢,位于宫殿东南隅最深处,是王权最隐秘、也最残酷的阴影之一。那湿冷黑暗的地底,传言中那里曾关押过数位叛王的亲族、背主的占卜师,以及神谕出错的祭司。
整个牢室就建在地下天然渗水层之上,地板由青灰色巨石铺设,石缝间终年渗出冰冷的水。潮气不散,墙面长满霉苔和黑斑,连空气中都带着霉腐、血腥与潮湿皮革混合的味道。
水深至膝,有时若雨季来临,甚至能淹过胸口。犯人无法平躺,也无法站稳,只能蜷缩在水中,靠着潮湿寒冷的石壁取暖。铁链固定在墙上和脚踝,锈蚀粗糙,一动便咬入皮肉。夜深之时,寒气入骨,牙关打颤,水中还常有鼠群潜入,啃咬伤口。
更有甚者,那里的灯火只在清晨与黄昏燃起一瞬,其余时间,彻底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永恒地坠入死寂的深渊。人在那种地方,不只身体腐烂,更是心神崩溃。
而所有押送入水牢之人,几乎没有活着离开的记录。
“到底是谁想害他……”
埃什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若不是有人拼命帮他传出这封信……”他喃喃,手微微发颤,“他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留在帐内的几名官员也都知道阿斯库杜是埃什弥在王国中的情人,眼神动了动,各怀心思。
金瑞林轻叹,明白埃什弥此刻心中的怒火与悔意。他走上前去,轻声道:“你若回去,我替你守好这一战。”
埃什弥闭上眼,一时间陷入难以言说的挣扎。
“我不能。”他说。
“什么?”
埃什弥睁开眼,眼底泛着微红,“儿女情长远不及家国安危,我不能临阵退走。”
“可你——”
“大局为重。”埃什弥低声说着,像是压碎了心头千钧巨石,“我会写信给伊布尼西娜,让她帮我救出阿斯库杜。”
金瑞林闻言,目光一凛,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埃什弥又道,“王,是否要因为神谕止战?神的预警并非止战,而是警醒我们不可轻敌。若敌军要以血誓之子反扑,我们唯有更早出击,乱其阵脚,断其锋芒。”
埃什弥抛却信仰许久,在他看来,事在人为。
所以仅仅一句神谕,在他看来就是莫须有。但王究竟是如何想的呢?
帐中将士面面相觑,气氛在一瞬间转变,原本被预言压下的士气,竟重新聚拢如风中火苗,被点燃。
金瑞林大袖一挥,沉声道:“传令——三日内调整战线,撤去东侧浅营,改设前哨于赤砂丘。各军师,重新审敌布阵。”
埃什弥手按剑柄,缓缓拔出寸许锋刃,寒光映在帐中诸将眼中:
“这一次,不再失算。”
而在遥远的苏巴尔图东部,赤色的战旗下,一队身披黑袍、面饰骨面具的战士,正无声地越过黑河,朝着玛里军的东翼前线潜行而来。
血誓之子,已踏上复仇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