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此番隐秘,谢知凌为何要同她说,别是想杀她灭口。
谢知凌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你是在怕我么?”
她当然怕,她怎会不怕,从前读过的那些弑父杀子的故事此刻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又懂得在皇位面前,哪论得上什么父子亲情?谢知凌若是不出手,出事的就会是他,毕竟先帝生前就开始忌惮谢知凌了。
她摇摇头,说道:“陛下雷霆手段,合该如此。”
面对沈疏香的场面话,谢知凌却剖白了内心真意:“疏香,西南一事后,我觉得与你亲近了些。”
他不再唤她沈姑娘了,他从未说给旁人听的心思和经历,他竟都会不自觉地告诉她,他不得不承认,沈疏香是个很奇妙的人。
他对她好像有了,天然的信任感,这种感觉,与对沈以宁的是不同的。
“同样我也觉得……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世间唯有你会真正地理解我。”
沈疏香一愣,她与谢知凌的关系一直很冷淡,即便她知晓自己与谢知凌有斩不断的血缘亲情,但她还是将谢知凌当做天子,当做沈以宁的心上人来看待。
他们之间从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然而如今谢知凌亲口对她说“世间唯有你会”。
在她期待的那场腥风血雨夺位战里,她其实早已想好,为了谢知凌和沈以宁今后的日子,谢知凌下不了手的人,她会去替他杀。
某种程度上一致的狠心绝情,他们实在是很像。
见沈疏香长久出神,却再无惧意,谢知凌又补充道:“父皇离去前,还同我说了一些治国之道,你想听听么?”
不知怎地,他竟有些紧张,他希望她能懂得他为人子,为权者的不安。
沈疏香唇角一弯,露出个浅浅的笑:“不必了,在我心里,你和沈以宁并无不同。”她也不再称他为陛下了。
“好,”谢知凌轻轻应了声,表情却僵了许多:“不过是一些固边集权的道理,你读过那么多书,一定懂的。”
沈疏香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西南据京城千里之遥,是该好好管着,这些日子,我倒也熟悉了西南的风土人情,觉得对西南的治理最好变通一下,我想那些改良西南军制政制的点子,裴时与已经向你汇报过了。”
谢知凌拿起案上的一张奏折:“时与说的,全在这里面了。”
“权力之巅或许也没有那么孤独,只要……”沈疏香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你会封沈以宁为皇后么?”
她想知道,帝王之爱,是否愿意同沈以宁共享天下?
“不然呢?皇后只会是她一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疏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果没有正经的名分,我会将沈以宁抢出宫外的。”
谢知凌忍俊不禁,招手示意她过来,沈疏香不明所以,直到立在谢知凌身旁,才看清了谢知凌刚才在写什么东西。
是立后诏书。
谢知凌语调平缓:“三月初一便该大婚的,但……所以说搅乱了原有的安排,如今国丧期间,只好低调些了。”
“这诏书还未落印,你来可好?”
“我?”沈疏香吃惊捂嘴,而后竟觉眼眶湿热,“陛下不会嫌民女僭越么?”
“怎会?”谢知凌将玉玺沈疏香那边推了推:“冥冥之中的缘分,若是由你来,我会觉……圆满。”
沈疏香拿起那昭示帝王权柄的玉玺,对着诏书的左下角轻轻一压,鲜红复杂的纹印便显了出来,她的手很抖,稍一观察便能看出来红印有些歪斜。
“如此才好。”
最后一缕霞光透过窗棂,笼罩在二人周身,沈疏香再一次有了不真实之感,如若是一场梦,那她希望这个梦与现实有不一样的结局。
沈疏香压下喉间哽意:“对……如此才好……”
原来的猜测被推翻,谢知凌和沈以宁不是在夺位中出的事,那会是什么事情呢?到底是什么让娘亲独自一人带着她在东庄村过活,她突然觉得眼前迷雾更重了些。
一夜变故……
难道?她不免想起谢知凌在溪州中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