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香卸了力坐在草地上,揉着肩膀,她看沈以宁射箭时灵巧之极,沉重的弓箭在她手中像个小玩意,如今亲身一试,才知道沈以宁的劲儿原来那么大,怪不得……怪不得娘亲一人就能推动那么重的粪车。
这么看来,她竟有点不像沈以宁的孩子了,除了不爱读书的本性,怎么娘亲长处她没有传到半分?还是说她更像谢知凌?沈疏香重重叹了口气,明明和谢知凌也不太像啊,她应该考个状元回去……这才像谢知凌嘛。
总不能是取两人之短吧……
“沈疏香,这么快就垂头丧气了,可不像你的性子。”
沈疏香下意识回嘴:“才不是呢,我就是累了,歇一会。”
裴时与在她身边坐下,就势后仰躺在草地上:“过几日就要回京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沈疏香摇摇头,两人在西南待了许久,西南山明水秀,他们每日赏赏景,吃吃饭,睡睡觉,生活好不惬意,后来踏上返京路途,也比来时更为悠闲自在。
“那你我呢?我不会在京城停留太长时日的。”
有些话早该说了,沈疏香却一直没说,此刻面对裴时与的追问,她纠结许久,还是开口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沈疏香,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怎么和沈以宁一样?”话虽如此,裴时与还是起身凑近,见沈疏香不住地张望四周,脸上不觉漫上笑意。
沈疏香在裴时与耳边低声道:“其实我是十八年后来的人,不是现在的人。”说完她便不安地整理衣裙,等待裴时与脱口而出的“你疯了”。
不想裴时与只是轻笑了声,弯月似的眼眸中并无惊讶:“这是当下时兴的拒绝方式么?”
“不是,当然不是,”见裴时与不信她,沈疏香急忙摆手:“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见裴时与只是淡然地点点头,沈疏香‘蹭’地起身,在草地上转来转去。
“我该说什么你才能信呢?”
“我相信啊,”裴时与歪头看向她:“初见那日,你搅乱了沈府的赏红会,当时你便说你是十八年后的人,不过现在你该改口了,往后你得说你是十七年后的人。”
“得了,你还是不信。”沈疏香放弃解释,一屁股坐下,长吁短叹。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它与你我有关系么?”
沈疏香愁眉苦脸:“当然有关系了,这世间不可能存在两个我,我很快就要消失了。”她牢牢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那个日子并不太远。
“但十七年后你还是会在,沈疏香,你是觉得我活不到那时了么?”
“当然不是,十七年太过漫长……”此间孤独寂寥,她当然不愿裴时与体会。
不料裴时与扣住她后颈,一把拉近:“十七年不过短短一瞬,还是说,到时候你依然青春貌美,而我已经……嗯……三十五岁……”
裴时与声音陡然提高:“沈疏香,你原来是嫌我老了!”
“不是不是不是……”沈疏香直冒出一连串的不是,她还怕裴时与嫌她年岁太小呢。
“嗯?那你在担心什么?不论多少年,我都会找到你的。”
沈疏香能看出来,裴时与依然不信她这番十几年的言论,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能给他无谓的承诺,却也很难克制自己的心。
不论十七年是短短一瞬还是太过漫长,他们都还能找到彼此。
找到彼此?嗯?
沈疏香猛得推开裴时与:“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她突然醒过神来,她此刻才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重要的关键的问题。
裴时与和沈以宁关系如此亲近,为何她从未在娘亲口中听过任何有关裴时与的事情?这个谜题,裴时与是局外人么?
他若是局外人,那她应该从小就认识一个叫裴时与的人,而不是回到十几年前,才恍然惊觉,娘亲年轻时竟然有一个青梅竹马。
谢知凌不知所踪,裴时与也不知所踪,原来是这样……
她攥住裴时与的衣领,说话已有了哭腔:“裴时与,你不能……”
话未说完便被远处奔来的传信兵打断:“裴将军!裴将军!京城出事了!”
传令兵气喘吁吁:“皇帝……皇帝驾崩……太子……即位。”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但沈疏香更快发问:“怎么即位?可有政变?可有伤亡?”
“这……沈姑娘这问题……”传令兵挠头答道:“是陛下的遗诏啊,自然该太子即位。”
谢知凌成为皇帝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好消息,可沈疏香却疯了似的不断喊着:“不对不对不对……怎么会是这样……这根本不对……”
裴时与按住已经有些癫狂的沈疏香:“沈疏香,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沈疏香早就听不见裴时与的呼唤,终于急火攻心,两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