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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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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一封奏疏:

臣等闻商之贤臣伊尹告其君曰:“德惟治,否惟乱。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唐太宗曰:“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见兴替”。臣等尝因是考前史所载,治乱兴亡之迹,如出一辙。……伏望皇上俯鉴愚忠,特垂省览,视其善者取以为师,从之如不及;视其恶者用以为戒,畏之如探汤。……千万世之下,又必有愿治之主、效忠之臣,取皇上今日致治之迹,而诉之丹书,守为模范者。

朱翊钧不由一叹,何须千万世?不过短短十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京城的繁华热闹,托举了百万人的欢愉美梦,一时被冰冷的刀锋惊醒,功成者隳、名成者亏。

是权势的巅峰不予寸地可容他人?亦或是十年来的谆谆教诲被视为控制羁绊的手段?

美梦醒来,他方明白,魏阙兰宫的巍峨森严困住的不过是一副皮囊。豺狼虎豹,蚊蝇鼠蟑,各行其道,可叹朝廷百万经理,却垂成中止,何等可惜!可叹!

小皇帝在未来将先生至精奋力夺得的炳国之权用在了清算先生新政之上,人不可惜,国法可惜,黎民百姓的沉默,不曾留在青史丹书中的悲愤,被迫消失匿迹的痛苦,编织成他作茧自缚的牢笼。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的这份奏疏,不由得感叹:“张先生真是难得,大暑热的天气,在外为父皇巡视山陵,还要毕志竭力给我编纂了这样一份书稿,没有一毫拣择趋避之意,可见忠恳。母后,我想赏张先生一些东西可好?”

李氏将白皙娇嫩的指尖缓缓划过奏疏上字体,摩挲着那劲骨丰肌、端正古雅的痕迹,半晌方道:“那就三品以上皆赐枇杷,内阁和六部尚书另赐扇两柄。”

李氏这意思是重臣、廷臣均有赏赐,不单独赏给张居正。

“张先生再加上芙蓉簟一领、凤尾罗两端、铜鉴一座,挑上好雅致的。”朱翊钧补充道,他想着张居正似乎爱华楚,赏东西自然要挑对方喜爱之物。

说完用祈求的眼神望向李氏。李贵妃倒也一叹:“皇儿另眼相待,自无不可。”

旁边坐着的陈皇后见这厚厚一摞书稿,倒是被勾起几份好奇:“听说张先生自小神童,学问不俗。皇上问了一个《资治通鉴》的问题。为何只有《魏纪》,而无《蜀汉纪》、《吴纪》?他将此一摞书稿奉于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却糊涂了,妹妹可看明白了?”

李氏摇摇头,“我的学问浅陋得很,姐姐都不知,我就更不知了。”

说罢将书稿递给朱翊钧:“你知道张先生是什么意思么?”

朱翊钧接过书稿大略翻看,不由得点头道:“我知,其实我早就该知道的,不用张先生回答我就本该知道的。”

“怎么说?”

“司马公是宋朝的臣子,而张先生是我朝的臣子。此为最大不同。”

朱翊钧见两宫还是不明白,只好将隐晦的话说得更加直白些:

“《资治通鉴》只有《魏纪》,因司马公‘正魏而伪蜀’,称曹魏为正统。但观张先生这本《<资治通鉴>直解》,为蜀汉立《后汉纪》,并没有给魏和吴立‘纪’,并且张先生行文称蜀汉君主的‘谥号’或‘主’,而对曹魏和孙吴君主则直称名讳,可见张先生以蜀汉为正统,而非曹魏。”

说罢,朱翊钧翻开一页,找到《后汉纪》章段,昭烈帝其文,指甲轻轻在文字下划出刻痕,边划边念道:“先主在益州蜀地,闻曹操子曹丕篡汉,遂即位于蜀。纲目以其本帝室之胄,而仗大义以讨汉贼,功虽未成,名义甚正,故以接汉家正统。”

陈皇后若有所思道:“我幼时学文,书中总是主圣臣贤、民安国泰。可自亲身经历过才知,朝廷上下,也不过多势利相倾、矫情沽誉之辈,不如躬耕乐道之为愈耳。”

“母后这是开悟了!”朱翊钧笑着赞了一句,见李妃还是一头雾水,不由解释道:

“娘亲不明白是因为不知这段史实,司马公‘正魏而伪蜀’是因为宋朝自有国情。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本是周世宗柴荣帐下殿前都点检,世宗早亡,传位于七岁周恭帝,太后辅政,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夺国于孤儿寡母之手。

司马公做的是赵家的官,自然要为胜利者粉饰。张先生看不上司马公的论断,他只认可蜀汉为正统,这一是张先生立身正,二是太祖高皇帝得国正。”

这话音刚落下,李氏悚然变色,想来是感同身受,立马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现在皇儿十岁登基,两宫辅政,但是前朝军国朝政皆委系于高拱之手,只怕惯了他的性情,骄了他的气质。

现下只有一个司礼监冯保还能替小皇帝争夺一下权柄,高拱却要废除司礼监,这是要干什么?

“若前朝臣子都是张先生这样的就好了!”李氏不由得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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