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虞子辰性格,又再想一想那般场景,林柯一时间真是只觉着好笑的:“那什么昏礼倘若真能办起来,我猜你们口中那位姮娥幺妹,恐怕是要单场就撕了喜袍飞身而起,再将在场诸位有一个算一个、一只不落地都揍一回。”
“这般凶悍。”白楸意思着翘起来个声音尾,适当地表现出来些好奇;然而语调却只是平平淡淡,并算不得很当真。
闲时信口的半句话,林柯也懒得去反驳,这传言虚假得一听便知是玩笑,甚至教人连那点儿追究问责的心思都懒得生起,白楸既这般随口提起,怕也只是觉着逗趣儿。事实上再没有谁能比他更晓得如何处理这事务,此时尚能同林柯开着玩笑说起来,想必是在背后里早摆弄得妥妥帖帖,恐怕还能将这传言内里改头换面、再假装着原先模样照着给它丢回去。
林柯摇头,多大事儿,索性随了这人折腾去,“还有哪般事件儿?”
这白花儿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回将他从那浅水湖边拖拽来,都得费着莫大气力。甚至为着避免出门,竟还研究出来诸般能够远着见面讲话的小法术,得意洋洋地炫耀,当日里便险些没将那——位给气上一个倒仰。
林柯是不信他怎么忽然转了性,为着这么点儿小事便能亲自出门寻自己——倘若果真是如此,他便真真是要百口莫辩了。
白楸点一点头,林柯对他到底还是相当了解着,“这事儿倘若借着水镜来讲,恐是不大安全。”故此劳我大驾亲自出门了来同你说,可就感恩戴德罢:“倒不是什么传闻,只我在金陵那边儿似乎听着些讯息,说那人皇……是又去佛寺里边舍身了。”
林柯闻言便挑眉,实在托这萧衍所赐,教他每次一听得金陵,便觉脑壳儿绷着闹腾:“教他自个儿舍去。空占着这人皇位置,还不肯承担着些天道规矩,没将他给当堂纠扯下地来,便已是给足情面了。”
“这当然不过是小事,”白楸道:“我却只听闻着那人皇说,近日心神忧扰、时有遭人窥视之感受。于是要再造一筑新佛寺,以山中百年灵木为柱,又四下求索珍禽异虎、金光鲤鱼,蓄之于寺中,名之曰万象:便是作一个世间万象皆受笼盖于此的意思,用来专门着安抚那他脆弱心魄。”
白楸这话说至后边,那话音里都忍不住带出些嗤笑声来,“可听听,东极青君,正南赪凤,西方金彪,北地鲛女,暗地里都给他团团儿点了一个遍。是真坐上个人皇位置,听了太多奉承话,便还真当自己是天下共主了。”
林柯眼里神色暗沉下来些,“不。那到底也算是个人族的王,且还是个开国帝王,心思不可谓是不深沉。他想着的,比你想来其实要再更多些。”
“如何一说?”
“他践祚人皇之位尚不过二三十来年,然则各方仙妖神灵,却早不知生着这世间已有多少岁月了,早在甚至他有生以前便已定着规矩:天顶上是三尊玉皇,九州之内四座妖皇,地底下尚有五位鬼帝,兼着诸般祖宗野灵,一齐地向着他抵压下来,皆是不许大喜大悲、过嗔过欲,只得均匀着自身来做一个圣贤人——那哪像是个皇帝呢,直似是那高台之上边供着万人欣赏的可怜祭物。”
“无人须着就是他萧衍,只须着他乖乖巧巧提供着自己圣人模样便好了。这事儿非上着人皇坐席不可知晓,听闻他登基那日方入夜,便有四方妖皇聚集着前去登门造访。那时面上自然是满心满口地答应着,只那心里恐怕是当场便后悔得肠儿都变青了罢。”
“只最初时候呢,便也不过是想法里边存有着些不满意思,后来便渐渐生着变作反抗心思了。凡人脆弱,自然反抗不得神仙妖灵,寻常帝王也会晓得思索着些自己家国臣民,到底得着举国上下的供养,付出来这么些事物其实也算理所应当——只他这人少有地竟会想要逃避,还是寻求着那西方金佛的法子来逃避,也偏算是他得了巧。”
“他是要他家里国里边臣民,皆再不相信我等仙灵的存在,或是径直打作如同金佛所言那般十恶不赦、该打落那什么什么地狱里边才正确。而待着我们皆被当作恶神、抑或渐渐遭着众人遗忘,原先尽有的规则,便将要变作须得替代了去的老旧事物,再而为新的规矩所替代。于是要死去一整个时代,再自尸身里孕育出一个崭新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