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真身真长成一副枝桠灰白、半死不活的模样,莫说是个女孩子,就是放在虞子辰自己身上,大约也要觉得这天命写得实在过分。
“晞儿……”
林柯略微一沉吟,“也不算是不可说,只是能讲的终归不多罢了。”虞子辰只觉背后重了重,那人放松体态,倚靠到他脊背上边来了,“晞儿是株火树。你也常见着的,晞儿与我不同,她性子比寻常小子都要再活泼跳脱些,且并不能如我一般招唤藤条树木,倒对那些个火性术法,生来便是有天赋的。”
虞子辰“喔”的一声,虽然实在想象不出一棵所谓火树该是什么样的,总不能就长成个松明火把的模样,从头到脚大火哔哔剥剥地烧出脆响来罢:“无怪她虽并无亲缘,却偏偏在同祝青葵姑娘相处时会那般亲近,约莫便是二者同属于火的关系?”
“她......大约也算是那群疯鸟里边,疯得并不那般厉害的一位。”
觉着背后林柯颔了首,动作之间,不知背后两相夹着是谁的发丝挨挨蹭蹭上颈侧,分明比点水的蜻蜓还要细微,却偏生将人拨弄得都由皮至心痒痒酥酥。虞子辰忽然便生出几分玩心儿来,屈了手肘往后撞一撞,调笑道:“哎,亲妹子胳膊肘都要往外拐了,你这当哥的吃味不吃味儿哪?”
谁晓得后边林柯还认认真真给他回了一个“吃”。这家伙较真的模样可还真真算不得多见,虞子辰好奇心给他这么个简简单单的字激得骤升起来,往人身上再挨得近些,几乎贴近成一个亲密距离,连带着语气都一并儿急切了几分:“你竟也会吃味儿?怎的吃?有多吃?”
林柯给这一连串的问砸得有些哭笑不得,“也算不上什么吃味......”脑袋里边想了想,“大约是,但凡她不是与我娘亲交情匪浅的长辈,我便迟早要将这鸟羽毛薅个干净的地步罢。”
那“长辈”二字被他狠狠下了两个重音。虞子辰听不懂他刻意强调这词儿是要做什么,心里只道,可不就是长辈么,这事儿生出来以前便已定好了的。别的还好说,偏生对着这么个事,难道还能心怀忿忿不成?
只是林柯怎的会对祝青葵产生这般剧烈的反感情绪?就他这些事日里的所见所闻,两人相处也还都算得上亲近,翻脸吵架之类的事儿更是闻所未闻,怎的忽然间就糟糕到这般水火难容的田地里了?
然而两人之间看来虽似是矛盾不小,却也都默契地将这当作两人中间的内部事儿,但凡涉及上了林晞、丹皇之类的公事儿,那自然丝毫见不得半分含糊地一致对外,故此林柯才敢胆在自己远行之时,将亲生妹交予祝青葵教养。
然而眼下里,他所面对的却不再是祝青葵究竟能否信得过的问题。毕竟祝青葵这人别的不好说,只要涉及到林晞,那是豁出自己性命也会将人放在自己羽翼底下护着的。
怕只怕是,即使她将自己都给舍弃了去,却也难以护持林晞这一条性命。
毕竟现实里若是当真论起实力来,那桩桩件件的可都是些实打实残酷着的事情。单打独斗来说,他人胜着你一筹,打不过那便是打不过;便是你功力卓绝,好容易修成了个天底下第一高手,谁知竟招了一群人来,也不图什么金银珠宝,便跟脑壳儿缺了块似的,只顾追着自己揍。群蚁尚能咬死虎,若真碰上了这般事件,除却自叹一声倒霉,还能有什么地儿诉苦去?
说书摊子上总爱传得神乎其神的,说谁谁以身为牺牲,感动苍天,降下九色神雷,将他仇人给劈了云云。这般个闭着量眼讲出来的瞎话,随便听听便也算了,天底之下芸芸众生何止亿万,你这家伙何德何能,怎的有脸去受着什么上天垂青?
莫说一个凡人,便是林柯、祝青葵之流,也从不曾妄想过天道那傻东西,哪一日里会真生出个脑壳子来替人着想。
所以一切事务都是只得依靠着自己来,冥思苦想、殚精竭虑;然而再如何周详尽致的谋划,到底都抵不过司命手里轻飘飘的一笔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