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声,倒是后脑上边猝然一疼。想来是林柯心有不满,于是不轻不重地往他脑袋后边敲了一记。
那对从月亮门里进来的女子,红装打扮,身上衣衫均是精致绣了花朵的,身边却不曾跟着丫鬟,路上一步一笑闹,虽是走得缓慢,此时却也已渐渐走到二人近前了。虞子辰下意识地敛了声,虽也不晓得自己讲话她们能否听见,却总是要保险些为好。
便听见那穿番红裙执团扇的女子娇娇一笑:“既如此,妹妹便在这里谢过姐姐一番好意了,只是这紫儿虽是个小丫头,却也已随着我好些时候了,平日里可细心得很,这这乍一走的,妹妹我也还是不大习惯哪。”
旁侧嫩黄衣衫的女子便也随着她的话来:“是呢,这定是扫院儿的婆子不仔细,也不晓得冬日滑溜,竟留了块冰在湖边地上。不过秀妹妹莫恼,姐姐这边可听说哪,老爷已将那腌臜货逐出门外去,也算是,给紫儿出过口恶气了。”
红衣女只是笑一笑,带着些悲哀意味,说自己心口疼痛又发作了。这一笑之间,却有千般娇柔、万般媚态,竟连那黄裙的也看呆了一瞬,半晌回过神来,赶着紧地将人往房里送。
林虞二人看着那两个女子走路,红衣的进了排房最右侧一间,黄裙的则向第二间走过去,进去半晌,无有响动,想来便是那处房屋里的主人了。
二女既已走远,虞子辰便从自己藏身之处脱将出来。这石缝是个崎岖的,九曲十八弯,并且窄小,钻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那狼狈体态可都好看得厉害。虞子辰好容易脱身出去,都要疑心这是否是可以用来为难人了,四周一看,便见到有个雾一般的林柯飘在他身侧。
林柯那影像可真是跟雾气似的,上身还算凝实些,来到下半身,便渐渐虚淡得跟水墨一样了。他又偏偏穿了件飘逸的白衣,便衬得像是幅绣在了轻纱上边的美人图,纸张颜色作白袍,似乎下一瞬便能升仙而去。因他那影像颜色实在太淡太薄,便也遮不得多少光线,虞子辰甚至能透过他的身子瞧见后边的庭院花草。
无怪先前碰不着了,这般个形态,碰上了跟碰进了山雾里能有何差别?
林柯见他瞧自己瞧得兴味盎然,便也示意虞子辰低头自个儿去看看他自己的双脚,意思便是,莫笑了,这是须臾镜的功效,能进来的,大家都还不是一般样。
“......所以此处的人,是既瞧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讲话的?”
早知如此,那他还去钻那山洞作甚,大模大样地便跟在人旁边偷听便是了。
走廊底下嗒嗒响起一小串脚步声,将二人目光都吸引了去。林柯瞧一瞧,好了,恰巧便是今日见到的那个碧儿,也是红着双眼,一副预备着要啪嗒啪嗒掉眼泪的神情,好像他俩每次见着这孩子,她都是在哭和预备要哭的道路之间徘徊。
碧儿小步急急地跑,跑到五房门前,却也不敢立时进去,背对着房门口绯红纱帘,先拿袖子狠狠抹了两把脸,然而别的不曾,却是将一对兔子眼擦得更红肿了。
才敢往房里去,虞子辰仗着那些个女子都瞧不见自个,也跟着一并贴进屋里。只见那碧儿撒了门帘下来,嗵地双膝跪落在地上:“夫人,您便信小婢一次吧,紫儿......紫儿,她......她真不是自己失足,是那个......”
秀夫人既轻且慢地将妆案上的一只托盘移过来,抬头瞧了她一眼。她眼里闪过些颜色不明的光,碧儿瞬时给她唬得一动不敢动,像是给蛇蟒瞟了一眼的小兔。
一个妆盘沉沉地坠在她手上。
“紫儿是失足落水过去的,你记着了。”秀夫人冷冷一笑:“这点儿钱你送给紫儿家里人去。那芳姨娘还当自己在瞒我呢,她从外头寻了人来给我下蛊,要我处处逢灾速死,我偏不如了她的意。碧儿,你是从村子里来的,可晓得这房中之鼠,要如何才能灭去一窝?”
碧儿声音微微一颤:“碧儿......不知。”
“房中之鼠,养得大了,抓上一只,渐渐地将它饿死。余下的见了它这惨死之状,自然惊恐,便不会再来骚扰了。”
虞子辰眼光一转,正巧便同旁边不知何时跟进来的林柯对了目光。瞧来这赵家里边住着的人哪,还真没有半个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