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七个人下地干活,秦东一家卖力得很,杨泓和曹惠帮他们收袋子、搬东西,晚上坐在院里七人剥玉米壳。
如此两天这玉米地还没干完,这天上午中场休息时,杨泓和曹惠坐在玉米杆地中间背靠着背歇气,秦东跟驴似的不停掰玉米、搬玉米,看得杨泓心累。
杨泓手机响了,他接起一看,是阿布。
阿布看到带着红色的草帽,一脸红汗的杨泓,惊讶道:“你怎么累成这样?”
杨泓灵机一动,说:“我在体验特色农家乐,阿布你要来吗?”
阿布挑了挑眉,说道:“你在邀请哥哥吗?”
杨泓和曹惠对视一眼,笑着回道:“是啊哥哥。”
当阿布地铁转高铁转大巴车转摩托车一路从北京狂奔到秦家玉米地时,他愣了须臾,摘下墨镜说:“这就是你说的特色农家乐?”
杨泓站在遮天的玉米地里,甩着一个玉米棒,潇洒笑道:“对啊,我同学祖传的。”
秦东说:“杨泓我家快干完了,你和你朋友去玩吧。”
杨泓却道:“你家十几亩哪有这么快,没事老秦我帮你。阿布你等我会儿,等我干完了就去县城吃饭。”
阿布缓缓道:“那我要是干完了他家地剩下时间你能不能跟我去玩?”
杨泓想了想,说:“可以啊。”
阿布放下袖子,长腿跨进玉米地,说:“那我帮你。”
杨泓:“……”
要说浑身都有干劲的秦东是驴,那身高一八九的阿布就是个上了无限风火轮发动机的机器驴。
阿布跟龙卷风扫荡飞机场一般从地这头掰到地那头,所到之处无玉米生还,看得两人无比震惊。
曹惠惊讶道:“这兄弟真有劲,好厉害啊,我看老秦家的地很快就能干完。”
经过两人身边的秦东看了眼阿布没说话,只默默投身玉米地继续挥汗如雨。
杨泓看了眼手机,里面刘伯明人机似的对话让他烦躁,他有一刻甚至在幻想,幻想刘伯明能出现在这玉米地里。拿出小时候打猪草的速度告诉这两头驴,他刘伯明才是做农活的一把好手!
阿布的速度惊到了秦家父母,老两口还以为阿布是什么新型收割玉米机器人。
白天的大量运动让阿布晚上吃了半个电饭煲的饭,而另一半是秦东吃的,秦妈说:“还好家里有两个电饭煲,不然还不够吃。孩子啊,你吃饱了吗?”
阿布捧着电饭煲道:“我吃饱了阿姨,谢谢。”
秦东给阿布递了包烟,说:“是我们该谢谢你。兄弟谢了,今天麻烦你了。”
阿布摆手道:“不麻烦,你是杨泓朋友那就是我朋友。”
阿布一来,晚上七人剥玉米就又多了声音,阿布性格开朗干活也快,几句话就逗得秦家父母哈哈大笑。
秦妈收拾出个房间给,曹惠和秦东一起睡。杨泓跟阿布一起,他吹完头发进屋,见洗漱完的阿布穿着内裤躺在床上愣神,不好意思道:“阿布,你还好吗?”
阿布手脚摊开,朝杨泓招了招手,笑道:“有点累,你过来我抱会儿就好了。”
杨泓:“……”
“今天麻烦你了,”杨泓走到床边坐下,说,“明天我们就走,你想去哪儿玩。”
“没事的,他家地快弄完了,百姓劳苦我帮他们做完吧。”阿布握住杨泓的手,声音放得格外轻柔:“他是你朋友,那我帮他是应该的。”
阿布手上茧很厚,粗糙的掌心肌肤摩擦着杨泓皮肤时,带起一阵刺痒。杨泓注视着被白炽灯照映的阿布,见他脸上有道细微的玉米叶子划痕,满怀歉意地说:“谢谢你阿布。”
阿布长臂一拦,将杨泓带入床上,说:“千万别谢我,你要是这样我可就有压力了,我还是喜欢你以前骂我是菜鸡的话。”
杨泓笑道:“那是打游戏,现在没有了。”
阿布抓来手机,晃了晃,说:“要打两把吗?我最近练了个马超,可厉害了。”
掰了一天玉米的杨泓虽然累,可也不好拒绝阿布,两人躺在床上开始玩游戏。
有了阿布在,秦家玉米收起来很是迅速,毕竟清晨天还没亮,杨泓起来撒尿发现秦东和阿布已经下地去了。
曹惠说:“这驴你在哪儿找的?怎么能干。”
杨泓用帽子扇着风,答道:“什么驴!这是我朋友。”
两人坐在玉米地里捆玉米杆,曹惠道:“这布大哥又帅又有型,还那么有钱,你不如跟他试试?”
杨泓道:“跟他?算了吧,人家又不喜欢男的。”
曹惠拿着片玉米叶子,为杨泓指点迷津:“杨泓,你是傻逼吗?”
杨泓竖了个中指,曹惠无视,又道:“阿布是同性恋,我看出来了,而且他喜欢你。”
杨泓:“……”
他双手比中指,曹惠打开杨泓的手势,说:“你没看出来?”
杨泓道:“你哪儿看出来的?你不要用你的有色眼镜看人。”
“大哥拜托,”曹惠情真意切道,“他从北京到这山沟沟里来给老秦掰玉米,一个累字都没提过,跟驴似的干几天,他不是喜欢你想给你孔雀开屏的表现一下难不成是喜欢老秦?”
杨泓邪恶道:“万一呢。”
曹惠:“滚!”
两人捆玉米秆没秦东厉害,只见他几下捆好搬上三轮车。
曹惠拍着手道:“哇!老秦你好帅,太厉害了,你就是临朐第一好男人。”
杨泓也欢快道:“老秦你简直是我偶像。”
秦东嘴角笑还没压下,阿布就肩扛一袋玉米棒子,臂下夹了一袋玉米棒子潇洒地过来。
两袋玉米棒子往三轮车上一放,三轮车明显地震了两下,杨泓撞了下曹惠,于是两人继续捧哏。
已被玉米棒子折磨好几天的两人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干,干完去县城玩!
这人一得夸奖就浑身是劲,尤其是在暗自较量地秦某和布某。
玉米地成了他们的舞台,杨泓和曹惠带着秦妹妹捆玉米杆,捆得正欢时,路边有人喊:“曹惠!”
捆玉米秆的曹惠顿了下,杨泓道:“你怎么了?”
紧接着,有两个衣着大气得体的夫妻从秦爸的三轮车上跳下来,杨泓一眼就认出这是曹惠父母,心想我的娘呀,双方父母怎么在玉米地里会面了。
曹爸把曹惠拉至身前,打量完他浑身的玉米叶子和草帽后,呵斥道:“曹惠,你在做什么?”
曹惠讪道:“我在捆玉米秆,爸你要试试吗?”
曹爸:“……”
曹妈提着LV包,精致完美的妆容将这玉米地环视一番,蹙着细眉道:“国庆不回家就是来这儿玩了?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秦家父母过来跟曹惠爸妈打招呼,曹妈捂着鼻子淡淡地应了,曹爸双手后背,礼貌笑道:“老乡你们今年这玉米看上去收成不错啊。”
秦家父母笑得朴实,两家父母扯了两句后,秦东也来了。
曹妈不怎么理秦东,曹爸随便地跟秦东说了两句,随即道:“好了儿子。不要在人家地里玩了,跟爸爸妈妈离开。”
曹惠玩着跟玉米棒子,说:“可我室友家的玉米还没收完,我不走。”
阿布这时溜到杨泓身后,杨泓差点被吓了一跳。
阿布道:“这是在做什么?”
杨泓低声道:“两家父母会面。”
阿布道:“太可怕,这就是恋爱吗?还好我爸妈不凶,以后肯定不凶你。”
杨泓奇道:“你爸妈凶不凶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布笑笑。
曹家父母想带曹惠去青岛看亲戚,但曹惠不走并说秦东家玉米还没掰完,就算要走也得把秦家玉米掰完。
曹家父母许是溺爱也许是无计可施,曹妈轻叹一声放下LV包,曹爸脱下西装外套,夫妻俩给秦家掰玉米。
杨泓被这一幕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曹惠合起他的下巴,憋笑道:“要是他们知道我和秦东的关系,你说怎么样?”
杨泓道:“那我想这片玉米地应该会被炸平。”
曹惠哈哈地笑,曹妈在玉米地里抓狂:“曹惠你还笑!你妈我这辈子没有做过农活,都是因为你,老娘回去才收拾你。”
曹惠说:“妈!这是丰富的走基层下乡实验,你体验一下嘛。”
曹家父母迫切地想带曹惠离开,为此不到下午六点,秦家的玉米地历经好几天总算掰完。一弄完,曹家父母就强势地带走了曹惠,奔驰在小山村的道路上扬长而去,尘烟尽头秦东看了许久才转身回了院子。
杨泓见闷不吭声剥玉米的秦东,宽慰道:“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很快就能再见的。”
秦东点了点头,杨泓看出秦东很低落,可不好说什么就和阿布陪着他静静地剥玉米。
巨大的家境鸿沟摆在两人面前,山沟里刨食的秦东想追上郑州少爷曹惠,家境是一方面,双方父母的同意又是另一方面。
吃完晚饭,杨泓也和热情的秦家父母告别跟阿布去山东各地玩了两天。
坐飞机回西安的空中,杨泓翻着手机,国庆期间刘伯明消息还是和以前一样少而正经。哪怕杨泓和他说阿布来潍坊找他,刘伯明也只说希望两人玩得开心,没钱就问自己要。
杨泓在想是不是两人一月多不见,刘伯明对自己的感情消失了?还是说刘伯明谈恋爱了?
刘伯明三十岁了,他谈恋爱是绝对正常而且是相当晚的了。
杨泓看了眼身边俊朗的阿布,安慰自己刘伯明谈吧忙吧,或许自己不联系他,两人联系少,他心里的爱情就能淡下来。
而刘伯明也能回归自己的人生。
回到西安是八号中午,杨泓实在对陪自己掰玉米、走山东游玩的阿布不好意思,就邀请他去家里坐坐。
等电梯时,阿布捏了下杨泓的脸颊,说:“小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在秦家玉米地忙了好几天的杨泓晒黑了点,他蹙着长眉不解时,活像只歪着头思考的猫。
阿布见他这样,不由笑道:“你有男朋友吗?”
电梯来了,两人进去,杨泓答道:“没有。”
紧接着他愣了瞬,看向阿布。阿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苍劲的头发,说道:“我也没有。”
电梯里两人陷入沉默,杨泓的心第一次在刘伯明外的男人面前跳快。电梯到了,杨泓落荒的出了电梯,指纹贴在锁上时,阿布追了上来。
男人高大的身躯覆压在杨泓身上,杨泓感受到自己背脊贴着阿布炽热的胸膛。两人贴得很近,近到他能感觉阿布呼吸扫在自己耳边,带起丝丝痒意。
时间在这刻静止,空气中名为暧昧的分子不断上升,叮咚一声,指纹解开密码锁。
杨泓按在门把上的手被阿布带动,门被拧开,门内世界扑向杨泓时带来一阵刺眼的光。
阿布说:“我能追求你吗?”
同时门内传出问话:“小泓你回来了?”
两句话一前一后地将夹在两人中间的杨泓思想撞得粉碎,他几大步离开阿布,走进客厅发现穿着围裙的刘伯明正迎面走来。
那些埋在心里故意被遗忘的感情在见到刘伯明时被彻底激发,杨泓高兴道:“哥你怎么来了?”
刘伯明道:“我来看看你。在外面吃了那么久东西,我给你做点清淡的去去腻。”
阿布信步进来,刘伯明笑着地扫了他一眼,说:“麻烦阿布你这几天照顾小泓了。”
阿布双手插兜,不咸不淡道:“应该的。”
要不是阿布在,杨泓真想抱着刘伯明狂蹭一通。
午饭阿布没留下来吃,只有兄弟俩。
杨泓跟刘伯明说着国庆期间游玩的事,刘伯明静静听着,温柔地笑着回应杨泓话。
这次见面,他觉刘伯明精神有些不好。
杨泓道:“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公司事情太多,你压力大?”
刘伯明笑道:“哪儿有?倒是这么久没见感觉你都瘦了。”
从超市买完菜的回家,路上杨泓牵住刘伯明的手,说:“想你想的。”
疫情经过九个月的发酵时间已让不少人觉得没有那么可怕,路上不少行人连口罩都没戴。一切仿佛回归去年,清月之下的千年古城刮起秋风瑟瑟,杨泓牵着刘伯明的手,月色拉得两人影子修长。
晚上杨泓看刘伯明睡熟,拿来他的手机解锁查阅。这个习惯在大半年前就有了,若是更准确的话便是新年第一天。
那时杨泓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每次看到刘伯明跟徐孟箐多聊两句话心里就有些闷,连挂两三天脸色。而刘伯明也许是看出来,跟徐孟箐减少联系。
国庆刘伯明前面出差很忙,后面几天跟方琼出去吃饭休息,没有其他消息。
可看手机里什么关于恋爱消息都没有的时候,杨泓又急。
他侧头端详刘伯明,午夜的手机幽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上帝之手完美雕刻的黄金比例让刘伯明哪怕打着呼噜睡熟,也仍让杨泓觉得俊朗无俦。
窗外的道路上有车和发酒疯的在喧哗,声音远远传来,杨泓孤独清瘦的身影在床头静坐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