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过早餐后,看到纪春山穿衣要出门。虽然阳光不错,但天气已经很冷了。我看他穿了件的呢子外套,不禁问:“去哪里?外面很冷。”
“去医院。路上都在车里,不冷。”
他一边说一边把瘫痪的右手塞进衣服口袋里。
“哪里不舒服吗?”我有些紧张。
“没有,去复诊而已。”
“我也去。”
“医院有什么好去。在家里补觉。”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那天我确实睡了个回笼觉,不知道是不是纪春山叮嘱的,每天早上例行做卫生的佣人都停止了。
醒来后纪春山的管家在客厅里往二楼搬东西。
“这是什么?”我问
他抬头看到我,很高兴地说:“笔墨纸砚。”
我惊喜望着他:“哥哥要画画?”
“他送你那幅,前几天是在怀文山庄画的。他眼睛不好,画不了大的,小的呢一连画了十几张,他都不满意。说是送你的新年礼物,起码不能太差。”
“只要他好转,比什么都好。我不要什么礼物的。”
“诶,别别别,柠柠小姐,你就要给他提要求。你提过让他重新画画,他其实是听进去的。只是身体限制太大。说真的,咱们的心都一样,画成什么样子都没所谓,只要他有个事做,心情好就行。”
“他心情好了吗?”
“喏,你看,上次在人家怀文山庄,二爷准备的纸笔,他都嫌不好。这不自己亲自联系了几家老纸坊,专门给他做的宣纸。蛮好蛮好,有个寄托,免得他动不动发火,搞得我们鸡飞狗跳的。”
我笑了。我完全能想到纪春山生气弄得大家都不安生是什么场面。他心地很善良,但是有些少爷脾气的,以前经常因为餐食不合胃口各种挑剔。
“哥哥能重新画画,真好。”
“怎么说呢,这个过程对他来说也没那么好受。他从前那些作品,名山大川,随便一张都是精品,被馆藏那么多。现在,让他对着笔墨纸砚,用左手画着最简单的东西,眼睛还视力障碍。”
“他视力到底什么回事,会很严重吗?”
“还是他的老毛病影响的,视野缺损。就是说他的视野里,有一大块面积是空洞的,看不到东西的。”
“他之前没和我说。我后来才发现。”
管家呵呵一笑:“别说你了,他都没和我们说。只是后来医生和纪总说起,我们才知道。虽然不至于失明,生活还是很受影响。”或许他担心我对纪春山有什么看法,马上又说:“不过现在他习惯了,在很熟悉的环境里不会特别影响的。”
我耸耸肩,和他笑笑。帮着抱起画毡一起上楼。
笔墨纸砚又回到他的画室。可是主人却再也不能如同回忆里那样,提笔长身而立,游刃有余泼墨挥洒。
太阳渐渐隐去。我站在他二楼露台上,冷风刮得我耳朵生疼,空气里有了飘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