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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我们一直监督好五条家那个神子的动向,如果他有什么想要反对我们家的举动,随时准备杀死他。”
禅院家目前已经垂垂老矣的长老那双混浊不堪的眼睛里满是野心。
他是这个家族里难得的强硬要杀死六眼派,一直以来都很讨厌五条悟这个随心所欲的五条家准家主,主张要不干脆悄悄暗杀点他算了,但可惜一直没有人能够做到这点。
禅院时姿态温顺的跪拜在长老的下方,漂亮瑰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哪怕是在听见了杀死自己恋人的要求也只不过是缓慢的抬起了头,向后滑去的碎发露出了空空如也的耳朵。
空洞的暗红色眼眸直直的盯着长老贪婪丑陋的脸,又在长老发飙前顺从的垂下。
“我要先见见我的母亲。”
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提起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要求。
“呵,可以,但是之后我们就要在此立下束缚。”
长老像是料定禅院时没有办法反抗了,只能在临死前提出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
“不过见你母亲也没什么用,她想必会非常支持你听从家族的话吧?”
长老想起那个女人的样子,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嘲讽的多说了一句。
就算她现在是个正常人,他们也准备好了后招,早早的让医师给她下了药,此刻恐怕根本就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了。
就算让禅院时去见见她也无妨。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担心禅院时干脆杀了那个女人脱身?当然是因为这个可怜可悲的弱小家伙就是个没断奶的孩子,要是拥有这种决心,也不至于让他们威胁这么久。
“不要想着动什么歪脑筋,我们的能力你还是知道的,你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母亲死去吧?”
在禅院时进去前,长老为了保险还是恶声恶气的又威胁了一遍禅院时。
“……是。”
她低声应了一下,随后大步迈进了那个关押她母亲的房间。
“母亲。”
禅院时推开了木制的门框,轻声的叫了一声。
那个精神状态不好的女人这会儿正在静静的绣花,她穿了一身淡粉色的和服,层层叠叠的布料也没有叫她看起来丰盈一点,反而显得露出来的那点手腕更加的骨瘦伶仃。
听见禅院时的呼唤声,她也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自顾自的,低头绣着绣棚上的花样。
禅院时也习惯了她对自己的不理不睬,动作自然的靠近她坐了下来,看清了她正在绣的花样。
是一只正在飞翔的鸟儿。
上面用的是十分昂贵的金线,这是禅院时幼时,她偶尔清醒的时候会用的材料。
那时她趁醒着给禅院时绣过许多,像小花,小兔子等等可爱的东西,绣的最多的就是飞鸟。
洁白的布绷子上慢慢的洇出几个小圆点,将那一块儿布料染成了深色。
禅院时呆愣的看着慢慢抬起头,已经泪流满面的神宫夫人。
“……妈妈。”
她好似不可置信的喃喃,哪怕神宫夫人已经把手中的东西丢到一边,将她死死地搂抱在怀里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要回来?!既然已经逃走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神宫夫人用着从前清醒时绝不会用的责备口吻咬着牙低声斥责着禅院时,泪水一点点浸湿了禅院时肩膀处的衣料,传来一阵阵冰凉的湿润感。
“妈妈,太好了,你醒了啊。”
禅院时此时反而多出了许多安心感,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泄气的疲软下来,双手用力的反抱了回去,脸也埋进了女人的脖颈处,安心的又叫了一声。
“……可怜的孩子,都怪我,都怪我让你经历这些苦难。”
神宫夫人被禅院时两声“妈妈”叫得维持不住面上的凶意,只能低声哭泣着责备自己。
“没有这回事,妈妈,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来到这个世界。”
哪怕已经下定决心去死,哪怕已经抛弃了一切自己最想要的美好事物,禅院时仍然不怨恨,仍然想着要安慰自己已经很坚强的妈妈,心中涌现出了阵阵愧疚感。
她可能,真的要走向死亡了。
“能够在死去前再见您一面,这已经够了。”
禅院时真心实意的感受到了一种濒死的幸福感。
她和自己的恋人,挚友,老师和同期们告过别,也在这时见到了清醒的母亲,她已经得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她当然不会真的傻傻的去听长老的话去杀死五条悟,她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死她的母亲,那她就只能在立下束缚后把这一切都告诉五条悟,由五条悟来结束她的生命。
这很残忍,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这样请求的话,悟会答应的。
早知道,就不答应他不成样的告白了。
她难得有些后悔的想着。
“孩子,你听我说,我们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神宫夫人猛地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捧起了禅院时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两双相似的红色眼眸都因为哭泣过而显得微微红肿,只不过禅院时的红肿不怎么明显,明显的是她因为劳累和苦恼而多出的红血丝罢了。
“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孩子。”
女人的神情变得有些不忍难过又好像难得的高兴。
禅院时有种手足无措的巨大恐慌感向她袭来,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抓住了神宫夫人细瘦的手腕,哆嗦着嘴唇,不住的摇头,流泪,却说不出话。
“不!我不想听,你不要说了!我已经答应他们了,我答应他们了!”
禅院时直接开始张口胡说了起来,她尖叫着,止不住的泪水滑落她的脸庞。
但神宫夫人却十分怜惜且洞悉一切的微微笑了一下,用拇指小心擦去了禅院时的泪水。
“你没有,孩子,你从小说谎都骗不过我的。”
女人在禅院时惊恐无助的目光中彻底的,轻松的微笑着。
“你杀死我就自由了,孩子。”
她轻轻的说。
禅院时感觉自己好似已经死去了一样冰冷,浑身上下的肢体都僵硬了,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她的身上叫她难以呼吸到窒息。
“孩子,杀掉我吧,我已经预感到了我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了,他们今天已经给我喂过一次药了,这样痛苦的活着对我来说是只是一种折磨。”
神宫夫人好像彻彻底底的脱掉了身上压了一辈子的重负,笑得轻松又美丽。
“杀掉我,你就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我曾经和五条同学说过,我请求他带走你,只要杀了我,你就可以和他走了。”
她自从嫁进禅院家后就失去了姓名,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人格,也差点失去了孩子。
不过好在,她现在是清醒的,她还可以做出选择,拯救她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害怕死亡,尤其是自己带来的,所以妈妈只能拜托你,拜托你来结束妈妈的性命了。”
女人强硬的托起了禅院时的手臂,叫她能够站立起来。
这很难得,再怎么说,神宫夫人都是瘦弱的不成形,怎么可以撑起一直努力锻炼体术的禅院时。
禅院时两只手止不住的发抖,眼前也是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只剩金色和粉色的色块。
她从袖中滑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
“对不起孩子,对不起,下辈子不要再当妈妈的小孩了,是妈妈对不起你。”
禅院时紧紧的握着匕首的手柄处,几乎要用上捏碎它的力度了,她那双漂亮的暗红色眼眸里不住的流出眼泪,直愣愣的看着这个快要被愧疚与死亡逼疯的女人。
她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勇敢的家伙是个很怕痛,害怕死亡的胆小鬼,她曾经连有人死去的地方都不敢路过,现在更是害怕得不断流泪。
但她同时也知道她有多么多么的看重自由,哪怕禅院家不停的给她洗脑摧残,也没有把她完全变成一个温驯贤惠的禅院家女人,她仍然会在疯癫中拥有清醒的时刻。
“……妈,妈妈。”
禅院时死死的握紧了匕首,尽量不让自己划伤别处的将它抵住了女人苍白瘦削的脖颈。
她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似被人扼住了脖子,呼吸不上来,声音发抖的叫着已经闭上眼睛准备赴死的女人。
“我,我爱你,妈妈。下辈子,下辈子你不要再被束缚住了。”
“哧。”
鲜血止不住的从破了的大动脉里争先恐后的涌出,大片大片的血雾一下子全部扑溅在禅院时的脸上和身上,将她染的看起来像一个变态残忍的杀人犯一样。
女人的喉咙被匕首干脆利落的割穿,此刻口腔里因为血液上涌而呛出了许多血沫,根本说不清楚话。
她趁着身体最后的余力,死死揪住了禅院时胸前的一点衣料,哪怕脸上仍然有着因为死亡带来的疼痛与狰狞,但她还是绽开了一个相当温柔的微笑,口齿含糊不清的回应着。
“喀啊,孩,孩子,喀喀,我也……爱你……”
女人失去生息的很快,同时这样子,她会承受的痛苦也少。
禅院时就这么顶着半边脸的血迹呆愣愣的跪坐在那,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前一秒还在深情说着爱她的女人怎么就这么一声不吭的丢下了她。
她就这么沉默的在怀中抱着一个早已失去呼吸的尸体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吱呀。”
门被打开了。
“?!怎么回事!?来人啊!这家伙亲手杀了神宫夫人!”
门口负责看守的人察觉到了里面的不对劲,直接撞开门看见了里面血腥的场景,惊恐的边大叫着边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禅院时僵硬静止的身体微微一动,好像终于被外界吵闹的环境惊醒了一样,十分轻松的轻柔抱起了怀中失去气息的人,垂着头表情温柔的看着女人被染满红色的尸体。
“……对,我要带你出去的,你肯定不想呆在这里的。”
禅院时有些神经质的低声念叨着,面容时不时控制不住抽搐一下,唇角勾勒出一个夸张又狰狞的笑,身体微微发抖的抱着尸体大踏步的走出了门。
“你肯定,是想要杀光这群折磨你这么久的家伙的。”
……
咒术界历史记载,
2007年1月30日,东京咒术高专学生特级咒术师禅院时杀死其母后,与禅院家叛逃禅院甚尔大肆屠杀禅院家112人,现将其逐出咒术界,视为诅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