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季西宁打破沉默:“我已经不拉小提琴了。”
“我放这里,如果哪天你想拉随时可以来拿,如果你不想拉那就当作一个摆设。”林霁从口袋取出一个名牌,扣在琴包上,上面赫然写着“季西宁”三个字。
“这是……”季西宁愣住。这是她小时候上小提琴课的那家琴行的名牌,她记得她明明扔了的,怎么……
“情绪上头时做的决定不作数,我替你保管着,想着等你冷静后再重新决定是不是真的要放弃。没想到,这一保管就是十年……现在,物归原主了。”
他又拿出一张名片,放在琴盒上:“那家琴行还在,我去了解过,里面的老师师资不错,报名上课前可以免费试课。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试一试。”
季西宁有些动容,抿唇不说话。
林霁又从鞋柜上拿起两把车钥匙,说:“听说你们这一行加班多,常常加到末班地铁都停运了。既然你现在能接受开车,那就可以开家里的车去上班。这两辆车很适合你开。”
那晚他不是喝醉了吗?怎么会记得她的话?
她有些惊讶,抬头看着他。
他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低声道:“小提琴也好车子也好,这些都是身外物,你想碰就碰,不想碰就放着。你的开心是最重要的。”
接着,他走回卧室洗漱,留季西宁愣在原地。
待她加完班洗漱后,已经是凌晨1点,林霁早已睡下。她蹑手蹑脚掀起被子的一角钻进被窝中,原以为今天这么累肯定能一秒入睡,怎知翻来覆去愣是没有一丝睡意。
正当她伸手想去拿床头柜的手机看看几点时,身边发出的声音把她下一激灵。
“失眠了?”
她立刻把手缩回被子里,“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吵到醒你了?”
身边的人没有应答,而是打开床头灯,翻身下床。
完了完了,她心想,他生气了。
他很快折回,手里拿着一杯水。他俯下身,伸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声道:“来,起来喝点水润润喉会舒服一点。”
这是她的习惯。小时候在他家住的那段时间,她整夜睡不着,就会频繁起床去客厅喝水。
季西宁心一慌,连忙用手肘将身子支撑起来,而林霁的手也顺势移到她的后背给她借力。
她没有预料到他会给自己借力,两股力叠加使得她不禁向前冲了一下。
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近得让她觉得自己用力眨眼,睫毛都会触碰到对方的脸。
只停留了一秒,她便慌忙往后撤。
林霁看着手足无措的她,温柔地笑了笑,将水杯再次往她面前一递。
“谢谢。”她接过水杯,是温的。她抿了一口,水温刚刚好。温水顺着喉咙流下,她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
他接过水杯放在一边,给她掖了掖被子,接着回到床的另一边把床头灯关了。
黑暗中,季西宁强忍哽咽,说:“谢谢。”
身边的人探出一只手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睡吧。”
声音如同有魔法般穿进她的心房中,将一堵无形的墙击溃。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醒来时,林霁已不在家里。
季西宁走到饭厅,看到餐桌上的早餐,恍惚中,她似乎看见林霁如往日般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餐,淡淡地说:“你要迟到了。”
她缓缓坐下,在这难得的休息日里,慢慢品尝这温热的早餐。
吃过早餐,她便给李奚明发信息:【今天出来玩吗?】
李奚明:【出不去,我发烧了。】
季西宁:【啊,那你家里有药吗?】
李奚明:【有,我刚吃了一颗,准备再睡一会。】
季西宁:【那行,你好好休息啊。】
李奚明:【等我好了,我们去好好吃一顿!】
季西宁:【肯定得好好补一补。】
没约到人,季西宁百无聊赖地在家里闲逛。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么多年来她都是独来独往,自己照顾自己,但是只跟林霁生活了短短六天,她似乎习惯家里有他的感觉了。
她从饭厅走到客厅,再走到主卧、书房、摆放健身器材的房间、空的房间,又回到饭厅、厨房,最后走到玄关处。
也许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走到这里,只是为了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才闲逛了一会。
扣在琴包上的名牌已经有些发黄,“季西宁”的“宁”字也有点掉色。她打开琴包,拨弄着琴弦,“噔”一声,发出了世界上最悦耳的声音。
成年后,她依旧没碰小提琴。一是没钱,二是小提琴曾让她多快乐,就在失去后让她多痛苦。
只要一听到小提琴演奏曲,她都会想要逃离。
而林霁就像老鹰抓小鸡里的老鹰,无论她跑得多远,都会被他抓回来,让她直视自己血淋淋的内心。
他听懂她的潜台词,知晓她面具下的真实面目,默默为她打破一切阻碍,然后告诉她:“你只要跨过去就好了。”
只要跨过去就好了。
季西宁没再犹豫,背起琴包,前往琴行。
琴行没有搬迁,还在老地方,但是附近的商铺早已易主改做其他买卖,而琴行也重新装修了。
她推开门,走进琴行,里面的格局没有大改,还是能看出旧时的模样。她走到前台,说:“您好,我来了解一下成年人学小提琴的课程。”
前台拿出几份价位表,问:“您是初学者吗?”
“我是......”未等季西宁说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