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里的委屈和试探让瑚绣动作一顿,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我已经说过了,待太久惹人闲话。”
“可是这几年不都是这样吗?”樊双云反问着,声音也越来越颤抖,“明明一直都这样,为什么突然一下就不让我来了?”
瑚绣依然没有回应,只是轻轻阖上眼,并不愿意再听下去,用她最强硬的语气命令道:“出去。”
但樊双云并没有照她说的去做,依然站在桌边,瑚绣明显感觉到他的影子让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灰暗。
两人僵持许久,瑚绣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睁开眼瞪着樊双云,训斥道:“我都说了让你出去!!”
“我不要!!!”出乎意料的,樊双云拔高了声音吼道。
闻言,瑚绣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眼前的樊双云——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压抑着什么。
还未等瑚绣回应,樊双云就继续开口:“在你说清楚为什么突然疏离我之前我才不走!我受够了一天天揣摩所有人心思的日子了,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一天到晚纠结!!”
他像是一个发脾气的小孩一样,说着任性的话。
瑚绣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待樊双云说完,屋内又陷入了沉默,只余两人的呼吸声,半晌,樊双云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眨了眨眼,掩饰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轻声问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恳求瑚绣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或许只要瑚绣回答了,事情就还有转机,他就不会在这样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与瑚绣渐行渐远。
可是瑚绣只是沉默着,并没有回答。
一丝凉意从颊边滑落,樊双云伸出手胡乱擦去,问道:“你还记得叛乱那一年我说的话吗?我说过如今就很好,所以……所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为难了?是因为过年那件事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瑚绣的反应,但瑚绣只是安静地听着。他犹豫了许久,继续开口:“如果是的话,那样的事我以后不会再做了。”
但是瑚绣只是叹了一口气,疲惫地说道:“我们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什么?”樊双云并没有懂瑚绣的意思,茫然地问道。
瑚绣深吸一口气,掩饰住话中的哽咽:“别再来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为什么?”樊双云皱眉,瑚绣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地把他往外推,这样的态度让他更加不安和焦躁。
瑚绣望着樊双云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因为你是太子。”
所以无论怎样都不会有结果。
眼泪滑落至嘴角,瑚绣抬手拭去,没再说话。
樊双云直直盯着瑚绣,半晌,轻声问道:“太子不能来,那樊双云可以吗?”
“什么?”这下轮到瑚绣不明白了,她看向樊双云,却发现他眼中盈满了陌生的情绪,那一瞬间瑚绣竟有一种要被他深邃的眼眸吞没的错觉,后背升起一股不合时宜的寒意。
但樊双云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问你,你愿意逃吗?”
听清他这句话的那一刻,瑚绣皱了皱眉,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逃?樊双云在说些什么?
“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樊双云的声音很轻很轻,可一字一句却清晰得无以复加。
瑚绣终于明白了,樊双云是在问她,要不要离开这里——离开皇宫。
这样疯魔的话让瑚绣觉得荒唐不已,但当她与樊双云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她知道樊双云是认真的。
诚然,她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她知道,她绝对不可能离开樊林他们。
于是她摇了摇头:“不,我会一直留在皇宫。”
听了她的回答,樊双云目光黯淡了些许,沉默半晌后,他再次问道:“如果只是离开皇宫,但留在京城呢?”
“你到底在想什么?”瑚绣皱了皱眉。
“……”樊双云没有回答,但不知为何,瑚绣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并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
她叹了口气:“别逼我了。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一些琐碎的小事害了自己。”
“不是小事。”樊双云摇了摇头,“你是嫌我太幼稚吗?”?
瑚绣无奈地笑了笑:若不是幼稚,樊双云怎么会说得出出宫这样的话。以现在来看,他就算说要帮瑚绣出宫,也无异于天方夜谭。
或许是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了什么,樊双云眸色一暗,他看向瑚绣,低声道:“我们做个约定。”
还未等瑚绣回应,樊双云就直直盯着瑚绣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两年后,我会再问你一次方才的那个问题,到那时我一定有能力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让你获得自由。到那时,你可以给我一个回答吗?”
听了他的话,瑚绣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无论再过多久,她也不会选择离开樊林他们,而这背后的原因自然不可能告诉樊双云。但她看着樊双云认真的神色,竟没有出言拒绝的勇气,于是,她伸出手,小指与樊双云的小指相勾。
相接触的皮肤传来属于彼此的温度,瑚绣和樊双云的神色皆是一动,却都默契地没有再说些什么。
拇指指腹相印后,两人沉默着收回手,樊双云望着瑚绣,轻声道:“在我有能力带你离开前,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保重,瑚绣。”
话罢,他转身离去。
瑚绣凝望着他的背影,却不知为何心慌不已——为什么有一种这是最后一次见面的预感?
不安在心中挤满,瑚绣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试图缓解,但心跳却越来越快,半晌后,不安愈演愈烈,她冲出寝殿,可举目皆白的四处,再也找不见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倚着门框,猛烈咳了起来。
鲜血从嘴角滑下的那一刻,瑚绣自嘲地笑了笑:明明只要说不喜欢他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呢。
就连自己也骗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