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石赶紧上前,语气恳切的劝阻:“山长,藏蕴阁中珍藏的典籍涵盖万象,既有历代国史编修之稿、又有朝堂时政纪要之录、还有重臣陈言献策之言、荐贤举能之书,可谓博古通今,事关书院命脉,万不可作为惩戒之地,儿戏不得。”
两位年长的先生也赶紧出列,拱手相劝,神情尤为严肃:“请山长三思,书院根基,全系于此,万不可儿戏。”
宋辙未言语,只负手而立,目光幽深,似已成竹在胸。
而此时,许楠伊与宋熙却打起了藏蕴阁的主意,反倒在众人凝重的神情中互望了一眼,含着几分默契,几分狡黠,更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兴致。
宋辙道:“此事不必再议,关起来。”
许楠伊却丝毫不见惧色,反而朝身后三人顽皮地眨了眨眼,眼神里分明透着兴奋,仿佛不是被押去受罚,而是要去探秘寻宝。
随后她大步一转,背脊挺得笔直,迈着轻快的步子跟在顾石身后离开,步伐悠然自若。
白雨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愈发忧虑,小声问道:“柳姐姐,许姐姐没事吧?”
柳疑宁抱臂而立,哼了一声,语气中竟听不出担忧,反倒带着一丝羡慕:“她能有什么事?该自求多福的,是那座藏蕴阁才对。”
说到这儿,她一跺脚,眼中闪着不甘与懊悔,“哎,我好恨啊,好恨没有跟她一起去。”
柳疑宁道:“她能有什么事,该自求多福的是藏蕴阁,哎,我好恨啊,好恨没有跟她一起去。”
白溪看的一头雾水,蹙起眉头:“许姐姐不是去藏书阁受罚吗?难道柳姐姐你也想受罚?去抄写院规?”
柳疑宁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一脸神秘道:“这你们就不了解了吧。”
她语气一转,慢悠悠地说:“我和伊伊,根本不是来求学的,跟你们俩不一样。”
藏蕴阁。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是一片幽静。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棂洒落进来,落在地上、书架上,像是给万卷典籍披上一层金纱。偌大的藏蕴阁内书架林立,层层叠叠如密林般向深处延伸。每一列书架皆整齐无比,典籍分类清晰,书脊上还贴着朱红色的签标,显然经过了细致整理。
许楠伊背着手走进去,目光好奇地四下扫视,顺手从一排靠边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
她拇指一挑,翻开几页,纸张带着淡淡墨香,还隐隐有些新纸未散尽的浆味。她轻轻嗤了一声,低声道:“新成这样,连翻页的折痕都没有,估计也没几个人看过。”
顾石走在后头,正巧瞥见她这不规矩的举动,脸色一沉,疾步上前:“许楠伊,放下!这是你能碰的东西吗?”
许楠伊手一抖,动作浮夸地把书松了,装出一副受惊的模样:“哎呀,石管事,我胆子小,你莫要吓我。”
书本掉落在地,发出轻响,带起一缕尘灰。
顾石一听她那满是油滑的口气,气得吹胡子瞪眼,嘴角直抽。
他赶忙将那本书拾起,轻轻拍了拍书面,好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这是《贤人三十六篇》,早年从故地散藏中搜回来的孤本,你知不知道有多难得?”
许楠伊凑上去瞟了一眼,不屑地撇嘴:“能写出三十六篇废话,还真是够闲的,不如改成悠‘闲’的‘闲’,如何?就叫《闲人三十六篇》,更为贴切。”
她扬起眉梢,一脸幸灾乐祸,“再说了,是石管事你让我放下的,难道我听话也不行?”
顾石怒极反笑,干脆懒得再与她纠缠,指着不远处角落里的一张小木桌,道:“行了,山长罚你抄写院规,那就是你的位置,快去吧。”
那张桌子勉强能称作案几,摇摇晃晃地立在书架边,桌面斑驳,积了一层厚灰,全是踩过的脚印,桌脚处还有些歪斜,看样子是平日用来垫脚拿高书的,连个像样的坐垫都没有。
周围光线昏暗,空气中混着旧纸的味道。
许楠伊扫了一眼,再看看身侧正被引去的宋熙,那边可完全是另一个待遇。
一张宽敞光亮的书桌上摆着茶盏与点心,香气缕缕,椅背上还安放着绒垫,仿佛不是抄院规,更像是来享受的。
“好啊,果然差别待遇。”
她喃喃一声,还是认命地走向角落,在地上随便拂了拂便席地而坐。
顾石拿着笔墨走过来,随手丢在木桌上,双手负在背后,沉声道:“开始吧。”
许楠伊撅撅嘴,从桌上拿起笔,蘸墨后大字写道:“灵山书院院规,其一……”
墨香未散,顾石立即皱眉,低声喝道:“肃静!藏蕴阁不可大声喧哗。”
许楠伊手一顿,侧头瞥他,故作天真地揉揉耳朵:“石管事,不可喧哗是你说的,那你方才吼得比钟声都响,是作甚?”
顾石被她噎住,一时语塞,正想再训她几句,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清悠的钟声,声声回荡在书阁之间。
他摸摸肚子,神色一转,道:“学子们要下课,我得去巡查纪律。”
说着,他回头补了一句,“你在这里好好抄,莫得偷懒。”
许楠伊看了看床边的日头,这分明是午膳的钟声,眼下被他说得冠冕堂皇,道:“石管事,你再啰嗦下去,怕是连菜汤都喝不上了。”
被她戳穿,顾石不好直接走了。
又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大串注意事项,从“不许打盹”到“写字姿势要端正”,一副古板老先生的架势。
许楠伊支着脸,眼珠转了转,等他前脚刚出藏蕴阁门槛,便忍不住开始摇头晃脑地学起他刚才的模样,嘴里还模仿着:“许楠伊,不许喧哗,许楠伊,坐姿端正。”
宋熙品尝着精心准备的点心,突然开口:“喂,许楠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