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跟妖怪呆久了,也会变成妖怪?
少年想不明白,只觉浑身燥/热,他狠狠揉了把脸,冲进自己房间拿了治疗手腕的伤药,随后头也不回地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凉的溪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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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啦——!"
天刚蒙蒙亮,扶倾的声音就穿透竹舍,惊飞了屋檐下打盹的麻雀。
哪吒把脑袋深深埋进被子里,整个人蜷成一只愤怒的虾米。他昨晚被那个莫名其妙的想咬人的念头折腾到了很晚才睡着,一个时辰前才勉强合眼,现在眼皮重得像压了两座山,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起来起来起来!”扶倾准备去扯他被子。
“再睡会儿……”少年沙哑的嗓音从被窝里闷闷地传出来。
扶倾蹦上床,冰凉的手指直接钻进被窝捏住他的脸,“太阳晒屁股啦!”
“……滚!”哪吒闭着眼拍开她的手。
“今天山下有庙会!”扶倾不死心地扯他被子,“有糖人、杂耍、烟花……听说还有西域的幻术表演,走嘛~”
被子却纹丝不动,哪吒死死压着被角,声音里带着杀气,“再吵杀了你。”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正当哪吒以为终于能安睡时,忽然感觉身上一轻——整个被子被妖力掀到了半空。
“扶!倾!”
少年暴怒起身,头发也炸毛了,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他杀气腾腾地瞪向罪魁祸首,却见扶倾已经换好了一身清亮的月色襦裙,发间簪着新的桂枝,手里正举着一面小铜锣,拿棒槌哐哐哐地敲。
哪吒抄起枕头就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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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集市上人来人往,哪吒顶着两个黑眼圈,生无可恋地被扶倾拽着袖子往前走。
他现在一身黑衣与周遭热闹格格不入,偏偏扶倾还不断往他手里塞东西,什么桂花糕、芡实、杏仁酥……
他一边梦游一边拎着。
好困。他甚至还趁扶倾给他梳发髻,倒在桌上睡了一会。
扶倾买了很多东西,什么吃食,玩具,胭脂水粉,布料……也不知道她的钱都哪来的,总之也不缺钱花。今天她兴头很足,这猫妖好像特别喜欢待在人堆里,这瞧瞧那看看,忙得很。
庙会人潮渐散时,哪吒瞥见了一只猫。
橘黄色的毛团圆滚滚的,蹲在糖画摊子下,脖子上系着个褪色的红绳铃铛,正懒洋洋地舔爪子。摊主弯腰挠了挠它的下巴,它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铃铛随着动作轻响。
家养的猫戴铃铛。
不知为何他的脑子里出现了这句话。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一个杂货摊边上。
“公子看看要买些什么?”旁边的货郎突然笑着凑过来。
哪吒本想拒绝,眼神却黏在了一枚雕花银铃上,做工精美,风一吹就叮咚作响。
不知为何就付了钱。
他拿着包好的铃铛,上面还有货郎特意系的一条红绳。哪吒把小盒揣进胸口,只觉得那处烫得厉害。
为什么要买?
他正出神,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吒儿!”扶倾抱着刚买的酒跑回来,眼见就要撞他身上。
哪吒惊得退后两步,小盒差点掉出来。他慌忙按住,声音都变了调,“离、离我远点!”
扶倾眯眼,“你藏什么呢?”
“没有!”
“哦~”她突然凑近,挑眉,“该不会给我买了礼物吧?”
“做梦!”哪吒心跳陡然加快,“我巴不得你离我远点!”
“哦……”扶倾撇撇嘴,故作失落,“好吧。”
哪吒皱眉。
他该说什么?如果说是送给她的,光是想象扶倾得意洋洋的表情就足够让他头皮发麻。
不行,不可以。
扶倾已经趁他愣神时摸向他的胸口,“让我看看嘛~”
“别碰!”哪吒吃了一惊,一下甩开她,力道没控制好,扶倾踉跄了两步,撞上了身后的灯笼架。
哗啦——
竹架倒塌的声响引来周围人的目光。扶倾跌坐在一地彩纸中,酒瓶摔了个稀碎,裙摆沾满了尘土。
哪吒僵在原地。他看见扶倾低着头,挽在发间的桂枝掉了,长发散落,但她没像往常那样马上跳起来骂他。
她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堆废墟里。
边上很快有人将她扶起,哪吒看见扶倾笑着跟别人说没事,还掏钱袋把灯笼的钱给赔了。
他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等到周围人散去,她拍了拍裙子上的污渍,朝他笑了笑,“走吧,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扶倾很安静。
哪吒跟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掌心死死攥着那个小盒,连盒尖把手掌戳出血丝都浑然不觉。
他觉得胸口有点闷。
可他……
又在难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