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赶紧搀扶住他:“……翎公子?”
曲月翎借着近侍谭乐的手臂稳住身体,抬眸朝前望去,便见虞贵妃的御辇已然来到崇文馆附近。
由于皇后免去了他的日常请安,加上曲月翎每天不是去找梁初景,就是在去找梁初景的路上,所以今时今日,曲月翎才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位传闻中的虞贵妃。
和一般大部分人想象中宠冠六宫,雍容华贵的贵妃经典形象不同,虞贵妃的衣着妆扮,会让人在第一眼瞧见她时,联想到“静”“贤”等封号的嫔妃。
她身穿一袭紫衣,身上没有任何金饰,耳侧缀着莹润的紫玉丁香,发间则簪了真丁香花,从御辇上走下时莲步轻移的样貌,真与神仙妃子无异。
但曲月翎相信一个真理:每个熊孩子背后都会有一个更熊的家长。
不论虞贵妃看上去多么无害温柔,能纵养出二皇子这样性情顽劣的儿子,她就绝不会是什么善茬。
果不其然,今日下课,第一个冲出崇文馆的人就是二皇子,他昨天肯定吃了丽妃的嘴巴子,因为他双颊一左一右赫然挂着两个大巴掌印,看得曲月翎不禁也摸摸自己的脸,心有余悸地吸了口凉气。
而二皇子瞧见自己母妃来了,马上欣喜地笑起,不过笑的时候扯到脸上的伤,笑容有些扭曲。
“母妃!”他三步做两步跑到虞贵妃背后。
虞贵妃却一眼都没看他,只面无表情注视着前方,继续望着从崇文馆内陆续走出的皇子们。
四皇子约莫是紧跟着二皇子出来的,瞅见虞贵妃时愣了下,小心翼翼和她行了个礼问安,虞贵妃却也跟没看见他这个人似的,吝于给他一道余光。
五皇子作为丽妃的儿子,也知晓自己母妃因给自己出气,打了二皇子几个耳光被禁足的事,所以他以为今日虞贵妃是冲自己来的,当即就吓红了眼睛,害怕地连连倒退,躲到昨天保护他的三皇子梁初景身旁。
“三皇兄……”五皇子紧紧揪着梁初景的衣角,说话时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是舌头肿了。
梁初景本来是走在后面的,因为他在想法设法找话题和容冽搭话,可惜容冽就跟庙里的泥胎石像一般,别说开口了,那沉默阴郁的模样,甚至会让人怀疑他到底会不会喘气儿。
见状,梁初景也以为虞贵妃是冲自己或五皇子来的,就向前迈了一步,将五皇子护到自己身后,朝虞贵妃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见过虞母妃。”
虞贵妃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嗓音清冷:“三殿下如今倒确实如陛下所言,懂事明理多了。”
梁初景依旧谨慎回话:“虞母妃谬赞了。”
“怎么会是谬赞?”虞贵妃嗤笑一声,讥讽道,“只是我对你了解不深,误以为你没母妃豢养,不懂这些礼仪教养呢。”
曲月翎从前一直觉得自己讲话难听,容易得罪人,穿书后仗着自己是“宠妃”人设才自我放飞,口无遮拦,结果虞贵妃一张嘴,曲月翎才明白,自己还是太过收敛了。
要知道,“豢养”一词常用来指喂养牲畜,虞贵妃这么说,翻译翻译就是在骂梁初景有娘生没娘养,活像畜生。
而“母亲”又是大多数人不可触碰的逆鳞,所以听到虞贵妃如此侮辱自己的生母,梁初景霎时就变了脸色,怒极反笑:“那看来虞母妃将二皇兄豢养得很好,毕竟我这些礼数都是跟他学的。”
虞贵妃闻言微微眯起眼睛,纤步翩然走向梁初景,手臂也抬了起来。
“贵妃姐姐——”
曲月翎以为她这是要打梁初景了,赶忙现身,从临柳湖畔赶过来,挡到虞贵妃和梁初景两人之间。
“越妃?”虞贵妃的视线在曲月翎和梁初景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挑眉问,“怎么?以为我要打三殿下,特地来护着他啊?”
曲月翎心里当然是这么想的,面上他却只柔柔地笑笑:“我觉得贵妃姐姐不是这种不讲道理的人。”
“这种恭维的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虞贵妃继续上前,她身量高挑,和比自己还高出半个脑袋的曲月翎对峙也不落于下风,“放心,我又不是丽妃,不喜欢脏自己的手。”
“贵妃姐姐您这话说的。”曲月翎回她,“好像锋儿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唉……我不过是觉着三殿下伶牙俐齿,想凑近瞧瞧。”虞贵妃说着,居然还抬手钳住了曲月翎的脸颊,她体态轻盈袅娜,手劲却很大,捏着曲月翎左右看了会儿后,笑得更灿烂了,“现在我仔细一瞧,三殿下那口齿伶俐的模样和越妃你还挺像,若非年龄对不上,我会以为他就是你儿子呢。”
——满宫皆知,梁初景的母亲是因何仅冷宫,又因何去世的。
所以虞贵妃话音刚落,梁初景垂在袖管内的五指便攥紧成拳:“贵妃娘娘,我母妃位分在你之上,若你也懂礼仪教养,就该念及尊卑有序,学着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