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提不是因为我不记得,而是我怕你伤心。你说你的眼泪流尽了,但我不那么认为。”
裴森玉弄不懂鹿延捷。
或许她想弄懂鹿延捷的那天开始,他们间的悲剧就早已经产生。
今天裴森玉和鹿延捷吵了一架,因为她发现了鹿延捷的毒让自己的病情复发。
“骗子。”裴森玉猩红着眼,眼泪比浅色的瞳孔还要亮,就像她的真心日月可鉴。
鹿延捷的不作为让她心痛,就这么看着对方离开了摘青岛。
阎慕晞回来了,代替了鹿延捷的位置;可又何曾不是裴森玉替代了陆憬歆呢?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头一回在对方面前如此孤言少语。
“你的脸怎么了?”阎慕晞问她。
不提还好,裴森玉有意去避开任何可以看到自己容貌的物品;被这么一提,她双手捂着脸,呜呜地转到了另一边。
阎慕晞欲言又止,染上空洞的蓝眼睛渐渐浮现温度,但他不知怎么安慰对方:
真的非常难看。
令她在意容貌和毁容的是同一个人,裴森玉怎么可能不恨呢?
她做不到宽容大量,她也无法忍受这丑陋的疤痕将要伴随自己一生。
他们静静地坐在空间潜艇,直到裴森玉坐直身体,没有眼泪再从眼眶里溢出来。
“我第一次来B区。”裴森玉说,语毕之后还带着点鼻音。
“对。”阎慕晞点头,他想不到有什么值得他们两个都能高兴的共同话题了。
“我们去吃饭吧。”裴森玉说。
路上,她想起了陆憬歆,猜想可能是长时间没有咀嚼和用器官消化食物,导致消化功能退化才吃饭吃得艰难。
陆憬歆不会有事。
阎慕晞在一家海鲜店驻足,他想起陆憬歆带着绯亦觉说下次来一定吃个够。
他不知道那小女孩怎么样了,陆家人似乎都消失,除了陆葵偶尔出现在大众视野。
那是绯亦觉的母亲,陆憬歆的小姨,是一名消防员,处理许多艰难险阻的任务,目前任职领导工作。
阎慕晞丢了魂,裴森玉伤了心,他们一左一右站着就像全世界最可怜的两个人。
“这家店现在是我的。”阎慕晞说,“我哥为了安慰我,送的封口费。”
“什么封口费?你告诉我点呗。”裴森玉下意识接话,“我一定会三缄其口的。”
阎慕晞张了张嘴,把头偏向一边,指了指裴森玉桌面上的显示屏,“点菜。”
阎慕晞知道的东西可多了,但没有一件是可以对裴森玉说的。
沈祈暮的,他哥的,陆憬歆的,甚至是鹿延捷和时家的。
要不说水元素丰富的则聪慧,有一半以上的信息海族人都能根据逻辑推断出来。
“听说你被撤了粉丝头子?”阎慕晞看裴森玉精挑细选了几道菜,点头复制一份,他准备打包。
“对啊。”裴森玉叫苦连天,她和方卓世联络的代价就是失去粉丝团长的位置。
让她本来痛苦的生活雪上加霜,连最后的安慰也没有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裴森玉紧皱眉头,为了增强气势还站了起来,“不把我裴森玉弄得哭天抢地就不停吧,一直戳我痛处!”
“我不是……”阎慕晞见她动力真格,下一秒可能就会对自己动手,只好和气地稳住对方,“不说这个了,鹿延捷最近怎么样?”
“不会说话就闭嘴。”裴森玉感觉自己被气得冒烟,但直觉告诉她:不能失去阎慕晞这个朋友。
“就不。”阎慕晞胜负欲上来了,他可不认为谁说话大声谁有理,“鹿延捷在哪鹿延捷在哪?”
“哎呀,吵死了。”裴森玉的悲伤被愤怒野蛮取代,她一个馒头扔过去。
“裴森玉。”阎慕晞一叉子接住,他早就习惯对方了,“鹿延捷知道你这样吗?”
“陆憬歆知道。”裴森玉生气了,是开水变成岩浆的那种生气,决定和面前的人互相伤害,“陆憬歆夸我扔馒头特别帅。”
当然,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但如果可以激怒阎慕晞,多大的谎裴森玉都能圆。
没了劝架的人就是不好,阎慕晞不仅想陆憬歆,还想鹿延捷了。
“鹿延捷呢?”他问。
“和我吵架,离家出走。”裴森玉一边用力地插起一块桃香三文鱼蛋糕卷,一边把桌面花盆上的装饰画虎视眈眈地盯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取它首级。
“哦,这点小事。”阎慕晞眼都不抬,心如死灰的他甚至真的如不在乎陆憬歆一般。
“如果陆憬歆有什么事,就都怪你。”裴森玉继续说,她看阎慕晞果汁的颜色比自己的好,顺手牵羊地换了过来。
阎慕晞又因为习惯而放任她,真男人才不会怕在一点小事上吃亏。
鹿延捷倒是不会,不问出个原因还真不能让裴森玉把他的果汁给换走。
但再蹩脚的理由他都接受。
或许这就是朋友和朋友的区别:陆憬歆一定会怕她不够喝把自己的也给她。
然后阎慕晞的自然会到陆憬歆手里。
这种一物降一物的做派,在四人小组里面早就默契地形成循环。
“鹿延捷有事怪你。”阎慕晞照葫芦画瓢,他不想和裴森玉吵幼稚的架。
“天降抵不过重逢。”裴森玉有感而发,就她和时瑜知与鹿延捷的关系借题发挥。
“嗯,我们这种从小就认识的肯定排不上号了。”阎慕晞逗她,“我和鹿延捷你帮谁?”
“鹿延捷才不像你那么幼稚。”裴森玉下意识回答,对上阎慕晞咪咪笑的眼睛才恍然想起:过去自己也曾问出过这个问题。
但是无论怎么回答,他们都肯定不会在生活中厚此薄彼,他们是永远的好朋友。
“阎慕晞,你有东西瞒着我吗?”裴森玉认真地看着对方那双越来越蓝的眼睛,“为什么你的眼睛变色了?”
“在海里成年的仪式。”阎慕晞告诉她,“我现在拥有了一双无所不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