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不是医修,只喂给占云泽一颗丹药,且尽人事,又运行起小周天来。
占云泽在剧痛中醒来,这种程度的痛苦他已习惯忍耐。过去五年里,每次醒来时都躺在不同地方,痛得爬都爬不起来。每次痛过以后,修为就会增长一截,才能回去找麻三通复命。
可这次醒来身上是一层薄衣,枕着一段圆木,一摸伤处被绑上了绷带。
火苗已经熄灭,黑暗中占云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蓄势警惕,悄悄靠近。
稍近一点时,红玉睁开眼睛:“醒了?”
是她。
占云泽皱眉:“这里很危险,你怎么在这里?”
“天下人来危楼都是寻宝的。说说吧,危楼到底有什么?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危楼什么都有。但最致命的是,危楼有预言。”
“天底下最凶恶的预言。”
红玉睁大眼睛。
占云泽道:“你知道江雁回吗?他曾经来过危楼,然后他就被关在罪业塔里整整一百年。”
“这有什么因果关系?”红玉只觉荒谬。
“问这个问题说明你不懂命数。”占云泽认真,“命数不是一条既定的路,而是千丝万缕相连的蛛网迷宫,每一个点的改变都会引起其他点的共振。通天老祖能够登天是因为他强大,而他强大就是因为他明白了这点。这座危楼就是他设置的命数迷宫。”
“命数迷宫?”
“命数迷宫。我不是第一次来危楼,我来这里了一百二十二次,每次修为都会增长一大截,五年即从筑基到元婴。”占云泽道,“这事恐怕在仙洲前无来者。”
从筑基到元婴红玉用了十三年,且并非修炼所得,而是阎君相赠。
五年就从筑基到元婴,简直耸人听闻。
“你是怎么做到的?”红玉问。
占云泽:“我用可能性换取修为。只要走蛛丝上的其他线路,每到新的节点,我的经验、阅历、修为就会累积。但作为交换,我走过的蛛丝就化为灰烬消散无踪,那段人生在可能性上会被彻底抹杀,不复存在。”
“我不懂,命运是串联的单线事件,你选择了别的道路也只能一路走下去,怎么能回到最初的起点?”
她一下问到症结。
这是他最深的秘密,占云泽不欲回答,自嘲道:“我是怪物。只有怪物才能做到。”
他有特别之处。
红玉换了一种问法:“你从前说和我命缘相牵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几个重要的人,即使换了一条路他们也会不断出现。对你来说,我们不熟悉。但对我来说,我们已经见过了几百次。”
“这几百次里,我是你的什么人?”
“一个有时让我爱,有时让我恨的人。”
占云泽的眼里有红玉看不懂的内容,是经过时间酝酿的爱恨,汇聚成一片梧枝绿的海。
因为看不懂,红玉冷静:“那现在这条线上我是你的什么人?”
她对占云泽的熟悉感绝不是无中生有。
占云泽沉默半晌,他似乎对她知无不言,甚至不如能将最大的秘密交底:“这个问题取决于我是谁。你和我的□□、我的一部分魂体现在有关系;也许和我的另一部分魂体未来有关系。”
一个整个的人怎么会把自己形容成□□、一部分魂体和另一部分魂体?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窜上红玉的头顶。
她终于明白占云泽为何说自己是怪物。
她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的□□和我是什么关系?”
“这是张云的身体。”
红玉猛地抬起头端详他的脸,如果张云长大不是没可能长成这样。可是......“年纪对不上。”
仙洲修者比凡人命长,长的也慢。百岁以内都是十几岁的模样,可占云泽分明是青年模样。
“我说过,每到新的节点,我的经验、阅历、修为就会累积,年龄也会。这样算起来,我已经在危楼度过百年,长成几百岁的样子并不奇怪。”
“和我说说张云的事吧。”红玉想起星幻海的因缘石的景象,张云一家被定罪与逆臣勾结,张云爹娘死了,只剩他不知去了哪里。
“张云一家遭遇横祸,他被麻三通救下用来试药。麻三通研究让人神魂分离的药,那些虎狼药让他尝尽苦头,最后一半魂销,丢了半条命。他体质特殊,是天生的药人,麻三通不舍得他死,另外杀人寻魄缝合在一起。”占云泽平静无波,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红玉冷得发抖。
张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恨他们家把她卖掉,饮她的血肉去过更好的生活,走出帝都后只当彼此是陌生人。
可是......听到张云这样骇人听闻的下场,红玉没办法无动于衷。
她想起通明阁论道时魏重台说凡陆只是仙洲的珍禽苑,凡人是宠物是玩意儿。
红玉握紧拳。
占云泽把自己身上的薄衫披在她身上,轻声:“弱肉强食是万古不易的法则。你很幸运,被闻绎带回了里耶。所以,快点成长吧。”
红玉看他,如看层层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