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后,红玉问道:“此人便是阎君?不知为何您称他为云中君?”
“阎君万载不换,自认与天地同寿,与云与柳相合,因此称自己名为云遇柳,雅号云中君。”
这样无害的雅号竟然给了这么厉害的人。
红玉道:“我今日才见识了。好厉害的阎君…三言两语竟设计出了这样的死局。真真要让魔主心如刀绞,进退不得了。”
此事闻绎知情。
那晚红玉引闻绎与第四判官见面后,他回去拜见师父联惠道君,禀报详情后闻绎寻到爆破防御之法,而联惠道君几乎心念电转间定下此计。
红玉只听闻绎答道:“里耶权柄从不旁落,冥界之威万载不易,这便就是答案了。”
魔域常年无风,可红玉却突然感觉到一阵飓风,像一只巨大的黑鸦煽动着双翼。
原来是魔主驾到,刚刚探子回讯,说阎君暂做停留、好像在与什么人说话,穆清岑就知道他这个妹妹又不安分了。
“洞房花烛夜,不好好和你的王夫在府里温存,反倒跑到这荒郊野外来窥视秘密。”穆清岑冷冷道,“既然睡不着,就跟我回魔宫吧。”
闻绎察觉到危险,行礼道:“还请魔主让我与少主同去。”
“瑶姬自会护送你回去。”
说着便将红玉夹住腾空而起,像一只巨大的黑鸦直飞魔宫而去。
闻绎又换上了温庭玉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对瑶姬笑道:“魔主这身体着实合用。”
瑶姬面无表情,并不理会他的寒暄:“王夫,请吧。”
“好说好说。”温庭玉却不知瑶阿妹要怎么处理,现在放出来暴露了降魔葫芦,要让他们知道了他的身份,本来一团乱的形势就更加糟糕。可不放出来,温庭玉苦笑,回府之后有瑶姬跟他算账的地方了。
红玉被穆清岑一路夹着回到魔宫,途中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呼吸是乱的,手是冰的。红玉默然。
两人回到魔宫,穆清岑甚至坐回王座,只在王位下面长长的台阶上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他在人前一向意气风发,何曾有过如此颓丧的时候。
红玉也坐在殿中冰凉的面上,脊背倚着身后的凳腿。她如何能不明白他。
良久,穆清岑开口:“你都听到了。”
“嗯。”
“仙界修者的命是命、冥界修罗的命是命,我魔界众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这就是仙界和冥界所谓的正义!这就是你为虎作伥想要的结果!”穆清岑的怒火变成了一道凌厉的掌风打向红玉。
红玉如何不知道这是迁怒,穆清岑无可选择,他要亲自背负自己子民的性命,这重量逾越千斤,他不啻于被自己的信仰凌迟。
红玉向穆清岑走去,她嘴角的血沿着衣袖滴落,在长阶上逶迤。
好痛,不太远的路她却走了半刻,摇晃着在穆清岑身边坐下。
“怎么不躲?”穆清岑知道自己怒极之下出的招没有收劲,已有躯体的魔主一击不知道将她伤成了什么样子。
“我并没有料到会发生今天的结果。我是魔域的少主时,魔族的子民就是我的子民。我不可能无动于衷,也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哥哥现在的心情。”红玉垂眼,“纵然我们都知道,魔族不可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莽山阵,这已经算是一个不算太坏的结果。但是这种做法无异于以母杀子。”
“母杀子者,违逆天道。我若真如此为之,又如何面对魔域众人。”就算穆清幽接受了这个结果,魔众能接受吗?
红玉道:“西魔域刚刚收服,很多世家阳奉阴违,不驯者重,再加上一些死囚……”
“那也不够三重。难道真的要无差别屠杀那些百姓吗?”
红玉沉默。
穆清岑说得对,仙界修者的命是命、冥界修罗的命是命,魔界众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阎君和道君设下此计,除了要光明正大折损魔域实力外,亦是攻心一计。
百姓一旦知道魔主受迫之下舍弃魔众性命,固然是仙冥势大,却也是魔主无能。穆清岑中兴明主重振魔族的神话也将毁于一旦。一旦气势低颓,魔族必然由内而外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