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还能做皇后?”
“何止呀,你们不知道当年抚影姑娘的名头有多响!”
“我听过我听过!我记得当时有人说京城的公子们,一半拜倒在抚影姑娘石榴裙下,一半拜倒在柳枝姑娘石榴裙下!”
“咦,她那会儿是不是出入都带面纱?”
“对对对,是带着面纱的。”
“我记得我见过她,就是有一次德王世子的酒宴上。她跳舞可真厉害!哎呦,可太美了,我哥哥眼睛都看直了!回来念叨了好久!”
“你哥哥算什么,当年抚影姑娘交友广着呢,还有金家的少爷,苏家的小公子……风流极了!”
“啧,咱们大雍,竟要出个这样的皇后吗?”
“就是呀,这,这……可还有妇德了?”
“我的天呀你还想着妇德!她整日与一群泥腿子大汉厮混在一处,哪里还有什么妇德!”
“这这这……如此行径,怎可做天下女子表率呀!”
“是呀,还是个贱籍的出身!”
“说她一家子全是娼门!”
“礼义廉耻何在呀!”
“耻与为伍!”
“是啊,还不知道她得和多少人……不行不行,想想就恶心!”
“恶心死了!”
……
二楼的林妍眼底一片冷意。
崔巧儿已经被吓得跪地俯首冷汗涔涔了。
原本林妍在几个姑娘说夏莹小话的时候叫崔巧儿训斥几个姑娘失言,可没等崔巧儿下楼,就听见几个小姑娘说起了她与楚奕的旧事……于是林妍又唤回了崔巧儿,听下面四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休。
夏莹早就被气白了脸,要下去把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姑娘骂一顿,叫她们报上父兄名号来,也被林妍抬手拦住,不叫她出声。
“你跪着做什么?”林妍脸上不辨喜怒,对崔巧儿说,“我面前,不要动不动就跪,以后有你跪的时候。”
崔巧儿腿都要被吓软了,磕磕巴巴地说了个“是”,扶着圆桌站起来,双股颤颤。
“那四个姑娘……”林妍说话顿了一下,崔巧儿又想跪,但想起来方才的话,硬是撑住了,然后听林妍说,“他们是你姨母请来的?还是不请自来的?”
崔巧儿要答,林妍却没让她说,接着道,“她们不适合入宫,叫她们母亲挑户宽厚省心的人家,嫁了吧。”
崔巧儿不敢多言,喏喏地应了一声“是”。
夏莹气的要死,说着不能就这么放了这四个丫头。林妍拦住她,笑着说道,“你要怎么罚?治她们大不敬吗?可是要杀头的罪过,不至于。”
“怎能由着她们满口胡沁啊!”
“挺好的呀,”林妍笑笑说,“仓廪足而知礼节嘛,这四个丫头,可见是没有饿过肚子,挺好的。”
林妍骂人是不带脏字的。
暖阁里有一架琴,林妍看见了,起身缓步走过去,轻拨两下,调是正的,不必调校。
于是林妍坐下,垂眸,抬手,噌一声拂过琴弦,琴鸣铮铮,顿时如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软玉楼的抚影姑娘从未在人前弹过琴,因为林妍的琴声里,有汹汹杀气。
清平山上卫老太师与楚奕都教过她弹琴,可林妍好似与琴弦结上了仇,起手开合就叫人想到冷月寒刀、两军对阵、金戈铁马和……满心的愤懑不平、与一定要向世道追索个是非曲直的抱负与不甘。
楚奕问她是不是一碰琴就想起来被惜音欺负的那一回,林妍觉得大概也是。的确是自那之后,她自己听不出来,可旁人都说,听她的琴声觉得胆寒,有杀意。
楚奕叹气,有杀意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得能藏住杀意。楚奕让林妍坐在琴前,自己站在她身后,手把手地重新教她抚弦,教她把指尖放轻放慢,教她藏住一腔愤懑恨意,藏住心里的不甘不平,藏住日日夜夜、折磨不休的仇与怨……可林妍不是楚奕,她学不会,藏不住。她就有本事把《春江花月夜》,硬给弹成《秦王破阵曲》。
后来妈妈也纠正过她,甚至还拿柳条打她的手,可是没用,越打,林妍琴音里的杀意就越凶,一面哭个不停,一面还是弹得杀气腾腾。那琴声凶的玉梦听着都害怕,好似下一刻就得有个一丈多高的黑脸大汉提着两柄斧头应召而来、破门而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