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时,正值夜晚,皇宫灯火通明,满地跪着迎接皇帝銮驾的皇子大臣,及宫女太监。
“恭迎皇上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长的銮驾队伍停在奉极门前,大总管踩着小碎步,拿着凳子放下,掀开了车帘。
皇帝弯腰不紧不慢出现,抬眼扫向前方跪地的人,随后身穿紫色衣袍,头戴金色发冠的太子紧随而至。
空气安静下来,皇帝走向过道往奉极殿走去,沉声道:“都起罢,去把罪人单玄倾提来,朕要亲自审问。”
跪地的人呼啦啦起来,入眼便是一道笔直如松的紫色背影,跟在皇帝身后,目不斜视。
他们收到了六皇子被封为太子的消息,却没想到太子竟是和皇上同乘銮驾。
依照此事看,想来太子是极为合皇上心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同乘銮驾。
不管是皇子还是宫女太监,在心里这样想着,几番思绪转动下,对这位陌生的太子感到有些好奇。
燕濯从燕危身上收回目光,跟在身后不紧不慢回话,“父皇,太……”
他话音一转,声音冷凌,“罪人单玄倾被关在大理寺,是在春猎第二日时发动了宫变,儿臣猜测他是早有预谋。”
进入到奉极殿,皇帝走到龙椅上坐下,面向众人时面色阴沉,“朕当然知道他早有预谋。”
皇帝的目光在几个儿子身上转动,看向燕危时目带关切,“这一路舟车劳顿,朕允你坐下休息。”
燕危朝皇帝行礼后,才在皇帝左下方坐下,端正坐着微垂眼帘,周遭的一切都好似同他无关。
燕濯斟酌了一番开口,低落目光时眼底闪过一道冷意,“父皇,太子殿下是……”
他不过是留下监国,不但太傅谋反逼宫,竟是连太子都出现了。
这六皇子,到底是……
“说起来,太子年岁和你相差不大,你们本出自一母同胞。”皇帝往后微微一靠,低头翻看着桌上的奏章,“如今他身居太子之位,你们这些做兄长的,要好好辅佐才是。”
如同晴天霹雳,燕濯被这消息惊得久久无法回神,直愣愣地盯着燕危,竟是连回话都忘记了。
其余几位皇子虽说不情不愿,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皆齐声回答。
燕危抬眼望去,勾唇一笑,“五皇子似乎有些意外?说起来,我们也见过几次面。”
燕危脸上还戴着那张人皮面具,早在他出现时,燕濯心里便有了猜测。
但他不想去信,靖武侯的妻子,怎么可能是皇子?而这皇子,偏偏还被封为太子。
可当答案从父皇口中说出来时,当这人出现在这里时,容不得他不去信。
燕濯微微低头,态度恭敬从容,大方承认道:“太子殿下说得是,臣与太子确实有过几面之缘。”
皇帝来了兴趣,从奏章上抬眼看向两人,“哦?老五竟与太子早就见过面了?”
“回父皇话,那时儿臣并不知晓太子身份。”燕濯面向皇帝,垂下眼帘恭敬道:“倒是父皇今日带人来,叫儿臣吃惊不已。没成想父皇给靖武侯赐婚的人,是太子。”
“哼。”皇帝冷哼一声,搁下手里的笔,目光沉寂,“老五,朕怎么听着,你这是对朕不满,还是对太子不满?”
燕濯“扑通”一声跪下,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告罪道:“父皇恕罪,儿臣不敢。”
“皇上,大理寺提人在殿外觐见。”大总管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皇帝靠在龙椅上,声音冷沉,“把人带进来。”
不稍一会儿,大理寺少卿带着身穿一身囚衣的老人进入殿中,老人头发花白,脸上褶皱深,手上和脚上都戴着镣铐。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傅跪地,双手伏地。
跪在大殿中的人身体微微发抖,好似饱受过折磨一样。
皇帝微微低着头,也无人敢直视天颜,冗长的沉默蔓延,在场的人心里七上八下不安极了。
良久后,皇帝冷声道:“朕体你年迈,也体你早早为朕做的那些事。朕已许你卸甲归田,你如今又为何要做这样无意义的事?”
太傅即便支持某个皇子又如何?他膝下无子,唯一的女儿也外嫁。他这么做,图得又是什么?
太傅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浑浊又沧桑,“皇上问臣为何要反?”
他激动着想站起来,可他一把身子骨,硬是挣扎半天都没能起来,索性跪地而坐。
“皇上可还记得半个月前,老臣所求?”太傅直视龙椅上的皇帝,眼中满是失望,“皇上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可皇上为何不为臣讨回公道?”
“公道?”皇帝冷嗤一声,凝视着太傅,“你问朕,朕倒是想问你。朕还没到死的那一步,你们一个个拥护各位皇子,到底意欲何为?”
“你身为太傅,身为老臣,你结党营私,把主意打到威武大将军身上,你真当朕什么也不知道吗?”皇帝似乎是气不过,一把掀掉桌上的奏章,站起身来气息冰冷。
随着他的怒气攀升,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在场所有的人都跪下,瞬间鸦雀无声。
太傅如今临到死,反倒是无畏这些话和威压,单家到底是因为他,走向了灭亡。
太傅低低笑起来,浑身抽动,随即撕心裂肺咳嗽起来,“说起来,我们年岁相差不了多少。即使是有国师为皇上寻灵丹妙药,但人到了一个地步,终究都会步入那一步。”
“你把持朝政几十年,你可有看到这民不聊生的天下?你迟迟不立太子,你到底在等什么?”
“在等他吗?”太傅突然转头,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坐在一旁的燕危脸上,“十八年前,双生出。你分明下令处死了他,为何他还活着?”
“哈哈哈哈哈……”太傅如同疯了一样,一边笑一边咳嗽,“如今的局面,皆是因为他的存在!”
“就该把他祭奠在万民面前!”太傅转头看向皇帝,“你剑走偏锋,立他为太子,这燕国你是不打算要了吗?”
皇帝眼神漆黑一片,勃然大怒道:“来人,拟旨。太傅单玄倾,染指江山不知悔改对皇室不敬,诛九族,处以极刑,三日后执行。”
皇帝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阴沉着脸,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
他双目阴鸷,盯着太傅苍老的容颜,“你不是喜欢这个皇位吗?朕会如你所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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