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登基第四年四月,大妃又选中一位两班家的小女孩入宫,封为昭容。
吴昭容是个十岁的小女孩,比妍伊还要小一岁,对于今年十二岁的李润来说,就是一个小妹妹。小女孩五官精致,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像个丝绸做出来的精致娃娃。虽然言语举动规行矩步,可是从眸光中闪动着的光芒看的出来是个活泼的性子。
对于吴昭容的来头,坐在上座册封的大妃和崔尚宫,曹内人心知肚明。
时间回溯到三月中旬。
这日大妃思念母亲罗氏,带着崔尚宫,曹内人等一众重要随行宫女就出宫回私家给母亲做寿去了去了。作为养子,主上也以尽孝之意跟随去了大妃私宅。
吴雅真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了大妃的视线范围。和那年三月院子里的桃花一般,烂漫地肆意开放,明亮了时光。
大妃的母亲罗州府夫人做寿,总也会有人情往来。从前甄氏盛况不如今朝时,也没有这错综复杂的亲戚往来。可自从甄氏长女仁玉意外被先王选为王妃后,这每年亲戚套亲戚的人情就比往日繁冗的多了。宴席还没开始,家中早已纷纷忙忙。平阳君夫人仁珠和兄长司谏仁焱早早携了各自家小尽孝其母,恭候着大妃等人的到来。端静公主和茂柔公主跟着母亲及李润下了安舆,一一与侯立在前的诸位亲族见礼,随后又安置室内一一接受各路亲戚两班的致礼。一番功夫下来,几人都有些疲累,茂柔公主更是耐不住无趣的繁冗礼节,直嚷嚷着要出去透风。
茂柔作为家中幼妹,向来是受到格外的看顾,如今她不自在,两位兄姊自然只有哄着的份儿。最终大妃让兄长比茂柔大上一二岁的三女儿带着茂柔两人一块外头耍去。又吩咐几位内人和家中奴仆多看着点。
事实证明,茂柔公主看着像头小梅花鹿,实则是一匹需要拉紧缰绳的小野驹。寿宴开始,家中已然着人来请尊位诸人入席,茂柔公主却并没有回来入席的意思。出去请公主回来的内人迟迟不回,想来是公主又偷偷钻到什么地方野去了。大妃对于这个不省心的女儿颇有些无奈,但也只得带领一众人等亲自去寻茂柔。
李润深知茂柔生性好动,此番定然是诓了舅舅家的表妹私下去了哪儿上房揭瓦,弄不好还可能偷偷跑到了街市上,做那野丫头干的事儿。若是让大妃知道,估计免不了一顿训斥,说不准还要闭门思过许久。李润私心觉得茂柔好动不是什么坏事,总是安安静静学着那良家淑女的模样倒是过早让她失去了孩童时期应有的快乐。他是为了承接王位才不得不整日一本正经,一举一动威严典范,对于茂柔的欢脱,他私心是维护的。
想到这儿,李润决定为茂柔打一打掩护:“大妃娘娘,孩儿记得芊墨向来喜欢与玩伴藏躲嬉戏,此时说不准为了躲避表妹,不知躲去了何处。私家中说来也不算小,我们分头找找,兴许能更快找到芊墨。”
大妃对于自己这个顽皮的女儿也很是头疼——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当年母亲对他们几个孩子的感觉了。哎,真是从前做下的孽,终归是要还的!还好润儿是个从小省心的,不然她可要怎生是好!趁如今,只能听从润儿的话,紧着去找了!
李润得到大妃的准许就带着小内官悄悄溜上街市找茂柔去了。作为背地里经常给茂柔放水的她,向来是最了解这个妹妹的去向。他去找她,自然一抓一个准儿。
大妃这边在私家里四处找寻茂柔公主。私家庭院的水井边自然是重点排查对象。茂柔调皮,所有有可能有安全隐患的地方总要细细查看无事以后才能让人彻底安心。私家的井边种了一棵桃树,谁知道茂柔会不会调皮爬树去摘桃花。
三月的桃花灼灼其华,灿若明霞。但是在树下抱着桃花树眼巴巴地看着桃花的小女孩却人比桃花更娇。大妃远远地看见一抹翡翠色的唐衣与鹅黄色的裙子在那一树桃花下晃来晃去,以为是自家不省心的女儿,正想上前训斥,靠近一看,却发现那女儿虽然服饰身形与茂柔相近,实则比女儿要高些。这女孩年龄似乎比茂柔大了有二三岁,腿部显长,半蹲着时与茂柔一般高,直起身来却高了不少。女孩子的身高在这个年龄并不算突出,个儿适中,身量略纤瘦,已然有些脱了女童的圆胖。只不过那背影却是有些陌生,不似是兄嫂的女儿。
听到背后的响动,树下的女孩儿转过身来,用乌溜溜的大眼睛望了望来人的方向。就在这时,大妃看清了那个小女孩的模样——年纪虽小却已然有了美人坯子的模样,模样娇俏可爱,隐隐可看出五官展开后的艳色,却没有半点俗气,相反眉目间透露着一股聪慧雅致,颇有几分书香气。看打扮,应该是随父母来次做客的两班家的女儿。
自从润儿国婚后大妃就有了看女孩儿的习惯。诚然中殿才是诞育国本的重中之重,但是作为后宫,德行才学与修养也是一等一的重要。若是后宫中人有心术不正的,只怕后宫也不得安宁。作为自己从小抚养长大的养子,大妃总是不可避免地操心他身边的人。在润儿身边放的人,总归自己还是把过关了才放心。出于这样的想法,她不由得多关注了眼前的小女孩一些。
为了方便,大妃出访不着宫中服饰,宫人也多在外头等候,随行的端静公主也是普通两班贵女身份打扮。女孩子只认得一旁的宗女李氏,之前随家人进来时见过,是司谏甄仁焱的继妻。她看了看来者,觉得自己并不认识,应是甄家远来的亲戚,于是按照对待素日两班夫人小姐的礼仪向她们各自行了礼。
端静看这女孩相貌出奇的可爱精致,竟还远胜自己所见大部分女孩子,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喜爱之意。她开口想引逗一下这个小女孩子:“这位小闺秀看起来眼生的很,是哪位士大夫家的女儿?怎么就被令尊藏了这么多年?”
吴雅真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奇怪,她本贯海州,但自小在汉阳居住。她的母亲和司谏甄仁焱的元妻韩氏为同母姐妹。当年外祖嫁姨母时正逢家中祖门衰败,甄氏作为新起的家族实际的财力与韩氏不相上下,又有争气的子辈。对于韩氏来说这不可谓不是一件好亲事,姨母嫁与甄家也过的如意,大妃刚进宫时还生了如今家中长子。可惜当年因为两派党争,清州韩氏与甄氏同为顺兴安氏与新起的董氏所害,一夕之间骤然发生变故,家中主支纷纷被贬黜下狱,长时流放。姨母当时正怀胎,夫家母家双双骤变让当时月份已大的她经历巨大刺激,随后因为狱中条件简陋难产而亡,而她另一个嫁入王宫的姨母也不久后被迫害至死。
几年后两家重返政堂,甄仁焱续娶了王族宗女,韩氏一族也逐渐回归正轨。但是甄氏一族一直对于儿子的这个元妻感到有一种负疚感,对于她的贤良一直念着,平日里也很是维护她留下的长子致远。当年致远到了婚龄,在替他选妻时许多人也颇费了心思。这些年为了免他失去母亲成长的不顺,这家里还时常送他回外祖家中居住。平日里重大场合,也会请了妍真的母亲舅舅等人来吃席。两家虽然因此不再有姻亲关系,但是一直还是互相往来不绝。这次她早早地就和母亲来此贺寿,中途自己告别母亲偷偷溜出来看春景。她的堂姐心素也是表兄的妻子,她本就是听说了她堂姐的动向,想要来这儿找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