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润仿佛看出了她的些微小心思,却偏偏温温润润地开口:“崔尚宫一惯是严厉的,这当了致密,也照旧是只可远观的,最重规矩。”
妍伊瞬间感到脸烧起来,果然是那一次!那天其实主上就在附近,只不过她没有发现!
李润看她瞬间脸就又要埋下去了,心里暗暗发笑。调皮了一把的感觉让他有了一种释放的感觉。不过再想着小宫女脸皮薄,说不准是真把此事记在了心上,他立刻又收敛了带着戏弄的情绪,正正经经地问起来:“那日那个你顶替了差事的宫女,是你的至交?因她卷入是非挨了责骂,倒是不怨?”
他怎么连事情的始末都知道?妍伊倏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对方,全然忘了二人的地位差距。
李润笑意温然,一脸真诚:“那日的事儿不算小,我已然从母亲那里听说了不少。严内人可是对我有问必答的啊。结合当时的情况,我猜一准是你。看样子今日我是猜对了。”他笑得和善无害,一脸纯良,赞道:“妍伊真是难得重情重义的热心人,只是确实莽撞了些。”
妍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大胆而质疑。她今年也才十岁,并不能解出对方为何要说这些话,但是她知道,这个比自己略大的少年估计早早就开始观察她了,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玉壶关心父亲,情急之下不得不托付于我,我自然要为她尽力。此事是我处事不周,自然会惹事上身,吃些挂落。崔尚宫和她并无半点不妥。”过了一会儿,她清清亮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很关心她。”李润忽然冒出一句话,用着肯定的语气,“你关心的人很多,有御膳房的丫头,有玉壶,还有你的家人和闵尚宫。”
“他们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话到最后,尾音微颤,带了一些情绪。
“茂柔翁主,端静翁主和大妃不也是主上顶顶重要的人吗?”妍伊回答道。她利落地行了一个礼。“夜已深,奴婢今日不守规禁,实属不该。承蒙主上提醒,奴婢这就回住所。”
李润声音不大,却开始用最平常的语气诱惑着她:“妍伊,你的根底不错,若是能够得到专人的指点,你的手书,会更加娟秀,自有风骨,可以以此为豪。”
妍伊停住脚步,微微侧头:“谢主上,可奴婢一介宫女,是不被需要和闺秀一般通晓诗书的。 ”
“可也没有任何规矩阻止宫女在干完活计后不能读书,遑论练字。明日我还会来这里,如果你想多学一些其他的东西,你可以再来。不过所有障碍,得你自己扫除。”
月夜下,小少年的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长,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黑色痕迹。妍伊回头看着那一道长长的影子和那影子的主人。他的个头在同龄人中是较高挑的,背挺得笔直,但在月光照映下却隐隐有种孤寂的感觉,但同时又似乎很坚决,仿佛想要冲破什么,到达一个无人能知的彼岸世界。
妍伊看着那孤绝的背影,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即使不为了对于文字的渴望,为了这个孤独却坚决的背影,她也该到这里,靠近这个背影,接近他,探知他想要到达的彼岸。她隐隐感觉,他渴望的彼岸世界,也有她向往的东西。
“明天我也许会来的。如果没有阻碍。”她说,转身匆匆离去,留下一地月华。
李润没有动弹,他望着那一弯朦胧月沉默许久,仿佛在思考,又仿佛是单纯地在仰望。脚步声逐渐远去,慢慢地听不见了。他转过身,望着那脚步离去的方向,露出了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