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猫屋已经从没腿的草海中解出,未来几天不会再落到刚刚那样的境地,叶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两个小时了。
到小院水池边洗净手,叶珖指尖点点再一次蹭过来的猫鼻尖:“我要走了。”
猫咪低下脑袋,蹭蹭他手掌,黏腻地叫了几声。
态度明显。
叶珖失笑。
“好吧,那再陪你一会儿。”
他掬起一捧水,顺势洗了把脸,随后从包里取出一方巴掌大小的靛青色手巾,擦干脸上的水。
四下环顾,叶珖抬步,走向那个台阶都还掩在草丛中的白色露台。
露台上边似乎还摆着原本的桌椅,虽然破旧,但简单收拾一下,作为短暂的休息处还是可以的。
见状,猫跳下水池,先一步跳了上去。
叶珖拿出相机,调整镜头,对准了它。
有了先前的接触,它似乎知道这是做什么,很配合地从露台栏杆跳到桌子,再转移到窗沿,姿态轻盈。
叶珖看着镜头中的小小身影,跟它互动时也带上了笑意。
“很好,很……——”
突然,他声音顿住。
新拍下的一张里,猫侧卧在窗沿上,而它的身后,深色的窗帘布上,有着好几个明显的、沾带着泥点的梅花印。
是它刚刚动作间踩上去的。
这一发现,让叶珖猛然意识到一直被忽略的一点。
这个窗户,竟然是开着的。
露台建在窗户外,而这扇窗——木质的框、雕花的不透玻璃,是朝外开的。
璩多雨出门前,竟然还忘记关窗了。
南城民风淳朴,但也不代表没有违法之徒,这么开着的窗户,不知道他究竟是冒失,还是真不怕有小偷会趁虚而入。
不过眼下既然看到了,帮一下也是顺手。
把相机随手塞进包里,叶珖登上露台,把那带着泥点子的窗帘拉出了一些。
打量着上边已经有几成干的泥脚印,叶珖拍了拍,然而一拽之下,整个窗帘都跟着朝他施力的方向划来。
见状,他干脆直接拢起窗帘,检查起还有没有遗漏的小梅花。
抬头时,叶珖视线惯性扫过屋内。
主人不在,擅自打量别人住处是不礼貌的行为,所以,他有意识地控制惯性望去的眼睛迅速挪开。
但,当屋内的情形直直撞入眼底时,叶珖整个人怔住了。
——这屋内,竟然坐着一个女人。
她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垂落,长裙似乎极为宽松,修出窄细的肩,裙摆下只露出了一双莹白的足,布制的拖鞋摆在地上,似乎很少被用到。
她的面容隐在暗处,依稀只见轮廓,唯有漆黑的双眼醒目清晰,沉如幽潭的寂萦绕不散。
辨不出年龄、看不清五官,一动不动,犹如物件般的……一名神秘至极的女性。
她无声,无息。
像一个没有生机的玩偶。
似乎正在与他对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着。
——他在院中喂猫,除草,旁若无人地陪它玩的时候,一帘之隔的地方,竟然一直坐着这样一个女人。
这本该像恐怖故事一般,显得惊悚而恐怖。
然而,此时此刻的世界却安宁寂静。
叶珖没有说话,有些怔然地望着璩知花。
窗帘被拉开,大好的晴日阳光照进屋内,在地板之上投出温暖耀眼的形。
她就坐在正对着窗的位置,却恰到好处地隐在光芒的范围之外,浸在昏暗的荫中。
阳光争先奔向她,却都在还未触及到她裙摆时便被迫止步,只堪堪停在她足边。
像是端坐油画中的女子,隽永亘古,千百年来始终如一,没有任何东西能令她改变。
如果……
如果光能够洒上她的裙摆,那么,尘封在画中的灵魂能否被唤醒?
有风掠过,叶珖的额发微微被吹动。
稍长的发划过眼前,扰了视线的同时,带来些微痒意。
发丝的隙间,窗帘被风带起又落下,他稍稍眯起眼,再度觑见了那抹纤细的,深色的影。
……噗通,噗通。
叶珖清晰听到,胸腔中跳动着的、如擂鼓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