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殿内空无一人,殿外的景傅才慢悠悠走到他的身侧,道:“十弟总是口出狂言,小心祸从口出啊。”
“无需三哥操心!”景稚垚愤愤道。
景傅微微俯身,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声道:“方家近日出了些问题。不知端妃有没有告知?你那位兄长,还在狱中没出来。方家耗费心血养大的儿子,即将被砍头……”
景稚垚瞪他一眼,咬牙道:“三哥,这是我的家事!”
方家是景稚垚生母端妃的母家,因着受宠,所以他们家的生意,多为皇家生意,赚得更是盆满钵满。
不过因为方家子弟有些太过招摇,如景稚垚那般目中无人。小罪被压下,重罪却是无法再瞒过景帝。
方家的长子因侵占良田,将主意也打到了皇田上,苛待工人,还强抢民女。景帝得知后,很快将其下了狱,勒令家产充入国库。
但枕边风无论如何都是有效的,端妃好说歹说,也给方家留了些钱财。只是方家大公子一直被关在狱中,还未放出。只听说是要秋后处斩。
在此之后,端妃便少了些宠爱。景稚垚也因此受了责罚,心中责怪自己这表兄不争气。
景稚垚冷哼一声,哪愿被他压一头,故而也揪住他的衣襟,学着他的口吻,低声道:“依稀记得,三哥房中有许多长公主的画像。啧,真不知若是父皇知晓,会如何责罚呢?我觉得有时候人还是莫要管那么多闲事才好,吃撑了就去青楼睡一觉,少觊觎不该觊觎的!”
景傅脸色一僵,搭在他肩上的手作势要用力,最后也还是缓缓松开。
“三哥足智多谋,不如帮弟弟想想如何才能得到长宁公主。弟弟也能帮三哥好好思忖思忖,三哥想要的人。”
景稚垚斜睨着他,虽是依旧跪着未起身。但他身姿挺拔,倒像是上位者的姿态,盛气凌人。
反观景傅脸色难看,他凝着景稚垚片刻,慢慢恢复自若,冷笑一声离去。
对于景辞云对燕淮之的态度,景嵘十分不解。与她一起去寻燕淮之的路上,劝道:“阿云,你气一气十弟也就罢了。如今太子新丧,这婚事延期,日子一长,你也无需再与她成亲的。”
“今日宴上的情况,事无巨细,再说一遍。”往日懒散亲和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十分冷淡。
景嵘一愣:“你……”
“莫废话。”她不耐烦道。
景嵘点点头,将今日在宴上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景辞云听着,奇怪道:“她一句未言?”
“没有啊。她好像认命了似的,本是说要赐给我,后来十弟跑出来求娶。她也只是听着,就算是你这女子,她也未曾拒绝。”
景嵘说着,惋惜着摇摇头:“不过她在这世上已是举目无亲,婚嫁之事无法自行决定,自然也不敢抗命。真是可惜了。”
“嫁给我有何可惜的?”景辞云重重敲了他的额头。
景嵘摸了摸额头,认真回道:“嫁给你自是不会受任何委屈,她自是清楚明白。”
景辞云不再继续与他讨论燕淮之,只是凝声嘱咐了一声:“太子哥哥被杀,储君之位空置。珉儿毕竟年幼,不足以担此大任。你们这些皇子可有得争了,你需谨慎。”
“横竖我对皇位无意,就想当个闲散王爷。且让他们争去吧。”景嵘挥了挥衣袖,对于这个让人皇位,他全无心思。
“你无意是你的事,他们还在意你是否有意皇位吗?”景辞云微微蹙眉。
景嵘沉默,莫说皇家,就算是普通百姓都是如此。
明争暗斗。
景辞云瞥他一眼,见他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微冷的声音稍有些缓和,道:“你且放心,有我护着你便是。”
景嵘听后,立即扯出一抹笑容,宠溺地摸了摸她脑袋,道:“还是阿云好!”
景辞云只微微扯了扯嘴角,又是嫌弃地打开了他的手。再转头时,见到燕淮之的云华宫已在不远处。
她停下脚步,示意景嵘在此地等她,自己则快步走向云华宫。当她走进云华宫时,燕淮之正好打开房门要进去。
“长宁公主!”景辞云喊了一声。
燕淮之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景辞云瞧了一眼四周,景嵘正在不远处,四下也并无他人。
她上前一步,伸手道:“请公主将方才的锦帕还我。”
“不行。”
没想到燕淮之会这般果断,景辞云面露不悦,又逼近了一步:“长宁公主,那并非你之物。”
“那也并非你之物。”她平静道。
她这样一反驳,景辞云这本就冷沉着的脸色更是难看。
“你何时带我出宫,此物便何时给你。”燕淮之接道,神色自若。
她并不喜被威胁,有些恼火:“我会想法子尽早带你出宫,但你可否让我先瞧一眼那锦帕?”
“不行。”她再次拒绝。
这让景辞云更是恼怒,本想去抢来,但最后还是收了这样的心思,冷着脸道:“那到时,还请长宁公主信守承诺。”
“自然。”
景辞云并不愿在宫中多留,与她达成一致后,很快离去。燕淮之便也回了寝殿中。
云华宫的屋檐是琉璃瓦,殿内为玉石铺就。那小小宫灯都是由沉香木所制,还以金丝雕刻芙蓉纹。
看上去依旧是富丽堂皇,只是少了人气。如今的云华宫也只剩下这些冷冰冰的物什,还有只剩残存呼吸的燕淮之。
她坐在那张由兄长亲手制出的桌案前,思索着今日之事,想起自己质问着景辞云的话。
如今家人皆亡,血海深仇,难道不想报仇吗?
实际上,她更是在质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