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机试探道:“那我应该叫,怀玉?”
谢怀玉垂眸,神色让纵使就在他跟前的晏景行,也分辨不清。先前那些令他胸口堵塞的情绪一扫而空,似从光滑的叶片滑过,没了踪影。
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毫无原由。
好在晏景行了解他的性子,没得到回应也能自顾自的圆场:“当然得叫怀玉了,难不成你还想叫小琢?小琢是你叫的吗?”
连长机撇撇嘴,颇有几分不屑之意。他双手抱胸,提议道:“钟阴树木丛生,找邪祟的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野果之类的东西吧。”
陆思涯提防地扫了一眼附近,从衣襟内掏出一本厚厚的小册:“我带了。”
几人回头,见他翻开小册,上面绘着草木图。
“我去藏书阁借的。”陆思涯走近些,方便另外三人观看,“里面都是钟阴山生长的花草树木,附带了注解。”
晏景行叹为观止,又遗憾道:“我怎么没想到。”
要是这时候拿出小册的是他,说不定他在小琢心里的印象,能多几分可靠。
连长机看出晏景行遗憾背后的深意,顿时瞪大了双眼,又恐自己意会错了,于是将目光投向陆思涯。
然而陆思涯没接收到这道目光,他低着头,一心扑在小册上,手中书页翻阅出残影。
“找到了。”陆思涯指着书中绘图,面上显出欣喜,“这种叫葚的野果可以吃,而且汁水香甜,有助眠功效。”
“小琢,”晏景行记下葚的模样,“我们先去找野果,然后再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吧。打打杀杀的,也太可怕了。”
四人里就晏景行没法器,谢怀玉能理解他为何说出这番话。
葚生长在低矮的灌木丛,他们便没将注意力放在高大的树木上。行走间,偶尔能听见远处其余弟子或跑或跳的动静。
晏景行忽然问道:“小琢,你可知十三宗,为何跟我们仙门水火不容?”
谢怀玉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惊讶的情绪第一次直白地表现在脸上。
晏景行不由轻笑了一声:“很惊讶吗?我居然会问这些。”
谢怀玉收起表情:“有一点。”
“你跟我讲讲嘛,我就是好奇。”晏景行碰了碰谢怀玉的胳膊,“不过想也知道,十三宗弟子目中无人,那股气焰定是受领头的默许。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说的对不对?”
谢怀玉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缓缓道:“蓬莱仙门与十三宗恩怨由来,始于一场领土争夺。十三宗宗主认为,蓬莱仙门霸占领地,如今的位置,该轮到十三宗居住,于是提出换址。岛主不愿退让,就这样跟十三宗结下了梁子。”
晏景行却注意到,他生疏地称生父为岛主,一时猜测颇多。
“至于先前的青玄跟暮千封,我并不在场,只知十年前的天狗之逐,青玄本应得到头筹,却被暮千封刻意阻碍。这件事,让本就不算和睦的两门派弟子,互相产生了怨念。”
晏景行不解道:“他们哪儿来的脸有怨?”
谢怀玉道:“他们那边觉得,其实是青玄阻碍了暮千封夺头筹。”
“原来是这样。”连长机在身后听完,不禁开口,“这十三宗还真是专横自大,未进蓬莱前,我可从没听过他们的名号。”
谢怀玉道:“十三宗兴建不过百余年,不曾听闻也正常。”
乍一听见回应,连长机脸上浮现出受宠若惊,一转头看见晏景行正盯着自己。
他用口型问了句:“你跟他发生了什么?”
晏景行用以口型:“你猜。”
两人打哑谜的举动被陆思涯尽收眼底,不过他没有多想,忙着继续翻看小册。
找到葚的时候,晏景行嘱咐不要声张:“我们只能告诉自家弟子,如果那个什么清风派对我们没敌意,也可以说。”
连长机道:“你就直说别让十三宗知道不就好了?”
陆思涯有些犹豫道:“景行兄,整个蓬莱的仙家弟子,只有你一个五灵根,其余灵根到辟谷的境地,不算难事。所以,他们好像用不着饱腹。”
晏景行沉默了片刻,用力揪下一串葚放进书袋里:“我到底哪里得罪老天了,非给我一个五灵根?”
连长机憋着笑道:“我去附近看看,你慢慢摘。”
因为太用力,不少葚被挤破,漏了一手乌红的汁水,谢怀玉拿出一条雪白的手帕递给他。
“没事。”晏景行正要拒绝,闻见手帕上飘过来的一缕冷香,改变了主意。他把汁水全部蹭在树叶上,两指捏着手帕一角,一点一点塞进了袖中。
陆思涯仍低头看着小册:“这本书挺有意思的,不仅有植物,还有动物。你们看,上面记载了一种奸诈的鸟兽,名鬼话奴。擅长用野果的果浆涂在胸前的白色羽毛部分,装成受伤的模样,使人降低戒备。”
晏景行随口问道:“长什么样?”
“模样么,”陆思涯一面念,一面四处瞟,“鸟喙是红色,因为喜喝血。胸前的羽毛是白色,其余是青黑色,但是有四足,大小就跟……”
视线落在不远处连长机的身旁,陆思涯顿了顿,眉心一紧,大喊道:“连城,快躲开!”
连长机闻声而动,弯腰躲过身后的袭击。一回头,一只奇形怪状的鸟兽停在距离他不过三寸的半空,跟他四目相对。
鬼话奴脖子出其不意地一伸,像一把伸缩自如的长剑,在连长机脸上啄出一个血坑。
连长机忍不住痛哼一声,捂着脸连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