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又是放好枕头的角度,帮她拉上被子,又是把窗边的卷帘放下来,省得阳光晒人。一通忙活下来,倒是十分得心应手。
他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捻动白纱边缘,望着她温柔且缱绻。
只是在他眉间,眼中一片冰寒。
他一定会揪出罪魁祸首。
无论是谁,伤了她,就必须付出代价。
他一边着人去查娆疆的事,一边搜罗天下名医,大夫流水一样过来。但把完脉后,皆是叹气无奈。
求医不顺,再加上战后重建之类的事,两人都烦心着,就忘了张子凡。
他与亲生父亲相认时,正是燕云遭遇危机的时候。
等叶则清痊愈,再把手头的事儿处理好之后,才有时间问起他的行踪,但已经很多天没有张子凡消息。消息再传来时他已被梁皇捉住,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救出来了。
等他过来便是鼻青脸肿的样子,彼时她终于被允许下地,还能偶尔去外面透透风,散散身上的霉味。
她坐在院里桂花树下的躺椅上,言水把洗好的水果切成块喂她吃,李存礼在一旁扇着扇子。
她翘着二郎腿,吹着小风,嘴里含着一颗葡萄,俨然一副皇帝的待遇,享受得很。
张子凡已经过了心中魔障,又是平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既然他已经放下,她也不想提起那些伤心事。
“姑姑真会享受,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样的待遇啊。”
“那你还是等着吧。”她把白纱往下拉了拉,模糊间看见张子凡的脸,啧啧两声,“大侄跟我一样,这段日子都甚是曲折啊。”
“我这是小伤,姑姑才辛苦,我一听消息就赶过来,姑姑现在如何了?”
“一切都好,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现在她眼前仍是雾蒙蒙一片,虽然没人能根治,但好在稳住了情况,没有再恶化。
“子凡,你的伤怎么样?我这别的不多,就是大夫最多,你也让他们看看。”
张子凡心疼地摸住自己的脸,结果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嘶,那我可得让他们好好治一下。要是我这张风流倜傥的脸毁了,那可太可惜了,到时候林轩嫌弃我怎么办。”
她白了他一眼。
张子凡待了几天,因为担心林轩,确认她没事后又回去了。
李存勖打下汴梁那天,他们的家书送到了,里面有他们两人写的信。
李存勖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把信放下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他们修成正果。”
镜心魔翘起兰花指,拉长嗓音,“陛下坐拥天下,什么心愿实现不了,给他们赐个婚岂不正好。”
李存勖笑着摇头,多少有些无奈。
“顺其自然吧。”
他拿出信笺,提笔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镜心魔凑过去看,李存勖瞥他一眼,他只能讪讪退到一边。
李存勖用蜡把信封好,派人快马加鞭送到燕云。
送信的皆是他亲信,且路线保密,镜心魔暂时还未破解。
望着李存勖的背影,镜心魔抬手掩盖住勾起的唇角。
看来,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燕云那边,伴随李存勖信件而来的,还有他登基的消息。
“二哥已经攻下汴梁,入主焦兰殿了。”她转头问李存礼,“阿礼,你也一点都不知道?”
从攻打汴梁到登基,虽然只有短短十天,可他们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这也太突然了。”李存礼同样很意外,“我们没听到一点风声,也没有一个探子传回消息,他总该和我们一声。”
除非是他不愿意让他们知道,故意瞒着他们。
为了互通消息和保护,他们在彼此那留了些人手。若是李存勖想瞒住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估计是怕我们担心,所以故意不说的。”
他们没说几句,李存勖的信便送到了。
她拆开信纸,只见上面写道:
清清,阿礼亲启:
不知阿清伤势如何,我甚忧之。没能亲自过去看望,只凭薄薄几页纸,总是不放心。
这几年,无论燕云如何凶险,你信里却总是风平浪静。
这次你在信中也说无碍,但我想一定是没说真话。好在阿礼还算诚实,我能知道几分你的真实状况。
你别怪阿礼没瞒着我,若反过来,今日受伤的是阿礼,你的做法只怕也是一样的。
所以这次为兄攻打汴梁,并未提前告知你们,就是想让阿清好好休养,不想让你们担心。如今尘埃落定,也算得偿所愿。
站在皇城,俯视万里山河,心中便生波澜壮阔之感。
但波澜之下,我清楚,二哥最想做的,是护住黎民百姓,护住两个弟弟妹妹。能让你们更肆意些,更平安些。
但愿诸事顺遂,如我所愿。
阿清这几年多次提起燕宁关的风光,我很是向往,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去那看一看。
为兄纵横一生,戎马一生,谋算一生。
战场上刀光剑影,生死无常。
若真有那日,能长眠于燕宁关,也是一件幸事。
阿清好好养病,为兄想看见一个蹦蹦跳跳的阿清。阿礼好好陪着阿清,不必急着回来。
看完信,仿佛有巨石压在心底,她的心里闷得慌。
“我总觉得不安,阿礼,你回去吧。二哥那边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身边总要有些信得过的人。”
见李存礼想开口说什么,她赶在他前面道:“燕云的局势已经安稳,我短时间又死不了,你要是不放心,等二哥坐稳位子再过来就是了。”
李存礼听她说“死”字,皱了皱眉,赶紧让她呸呸三声,也不知他什么时候那么信这些话。
最后李存礼还是拗不过她,叹息一声说:“后日蜀中的神医就到了,等他诊治完我再启程。说好了,下次我再来可不许赶我。”
可未过两日,噩耗传来。
李存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