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眼前的水雾散去,她才发现这不是幻觉,他们真的来了。
“……你们跑过来干什么?”她压低声音问,因为生病又睡得久了,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姑姑病了好多天,我们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
张子凡轻手轻脚凑到床榻旁,把包袱放在床边,蹲在脚踏上。
她立马用被子捂住口鼻,压低声音说道:“赶紧回去吧,小心传染给你们。”
“不怕,府里的人都吃了预防的药丸。再说了,我身体壮,不会有事的。”
张子凡好说歹说,她才把脸露出来。泪水在脸上糊成一片,有些黏腻,粘住了几缕发丝。她用手背擦拭几下,但总不够清爽。
张子凡正低头摆弄着包裹,还是李存礼细心,先注意到了。
他在房内环顾一周,发现水盆里有水,但早就凉透了。若是重新倒热水,只怕动静太大会把人招来。
他用凉水打湿帕子,再用内力蒸热,完后才把散着热气的帕子递给她,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
“多谢六哥。”
她用气声说道,接着垂眸瞥见张子凡打开的包裹里面,装着各色点心小吃和糖果。
“生病了嘴里没味,肯定可难受了。所以我和六叔去买了这些点心,店家跟我们打包票,说就算是病人,也会觉得很好吃的。”
她接过张子凡递过来的糕点,尝了一口,果然冲淡了嘴里寡淡的味道,而且不会觉得很腻。
“你们就这么溜进来,不怕二哥知道啊。”
“怕什么,二叔今天出门了,这还是六叔告诉我的呢。六叔也很想姑姑,是吧,六叔。”
李存礼刚想掩饰地咳嗽一声,突然想起外面还有人,便抿唇咽了下去。
“我只是,只是……”
她努力憋笑,“行了行了,我知道六哥的心意了,多谢六哥。”
话毕,她看见竖起耳朵等着夸赞的张子凡,拧拧他的耳朵,“还有子凡,多谢了。”
她又挑了块桃花饼,但是吃得太急,喉咙里又开始痒起来。
她没忍住痒意,猛烈咳嗽起来。
外面的侍女听到了,刚想进来侍奉,正巧刚才去厨房做午膳的言水回来了。
她听见房里的响动,端着托盘朝房里走去。
“少主醒了?正巧粥也做好了,起来吃一些,就该喝药了。”
打开门,看到屋内情景的言水:……
窗户大开着,张子凡一条腿跨到外边,半边身子探了出去,只是还有半边身子没能及时出去。
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尴尬笑笑,咬紧牙转过头去。
李存礼似乎知道时间来不及,一脸镇静坐在凳子上,丝毫没有偷溜进来的心慌。甚至一边拍着叶则清后背帮她顺气,一边挑眉看着张子凡的窘相,心理素质当真不错。
而她家少主嘴边粘着糕点渣子,手里还攥着半块糕点。
言水突然出现,她被噎了一下。
“嗝。”
突然的打嗝声,在寂静的房里有些突兀。
言水刚进来时确实吓了一跳,但她很快把惊讶的表情收好,将托盘放到案几上。
“病人不宜见风,张少主还是先下来,把窗户关上吧。”
张子凡猛点头,僵硬地把腿收回来,飞快把窗户关好。
“言……”
“少主先用饭吧,张少主和六公子还没吃,我带他们去吃点。”
言水不由分说把汤勺塞进她手里,之后恭敬却强硬地把两人请了出去。
她一边喝着粥,一边竖起耳朵听门那边言水的唠叨声和张子凡时不时低声的反驳,已经能想象到外面的情景了。
最后言水还是拗不过他们,吃完饭后放他们进来,虽然只能站在进门处远远看着。
“少主,喝药了。”
她接过碗,苦恼地看了一眼张子凡和李存礼。最后一咬牙,还是舍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程序,捏着鼻子灌下去。
绝对不能在自己大侄儿和李存礼面前暴露自己怕苦药的弱点。
以后绝对会被嘲笑。
言水:好像发现了张子凡和李存礼的正确用法。
“以后饭点的时候常来坐坐,尝尝我的手艺。”
送他们出去的时候,言水语气温柔的能滴水,吓得张子凡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连李存礼都差点打个激灵。
这应该就是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的最高境界,等二哥回来她肯定会告状。
他们两人难得想到一处,虽然离答案差了十万八千里。
过了几天,她的病终于痊愈,被允许出门。
她呼吸着新鲜空气,差点热泪盈眶。
在房间里憋了将近十天,她都快憋疯了,从来没觉得外面的空气是这么的清新。而且终于不用再喝苦兮兮的药汁,可以尽情吃各种山珍海味。
经过这一病,李存勖把他们屋子里的取暖物件全部换新,还找来两张玄狐皮给他们做披风。
这倒不是最主要的,他决定提高他们的身体素质,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省得被风一吹就病倒了。
所以她还没开心太久,就开始了加强版的学习生活。
就在一天天的学习中,天愈加寒冷。
这天休沐,她睡到天光大亮,在被窝里伸个大大的懒腰。
今天说好要和李存礼去太原城逛逛,但她看外面的天色,觉得时间还早。本来想赖会床,就听言水说:
“辰时快过了,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所以天色暗些。”
她赶紧穿上衣服,言水把她裹了里三层外三层才肯放她出来。
外面银装素裹,地上覆盖一层厚雪,天上还飘着点点雪花。
她抬头望着一片素白的天空,伸出手掌。
雪花落在手心,顷刻便化成水珠。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
她看时间有些晚,连饭都不吃了,迫不及待拿起披风就要走。
“跟六哥约的是巳时,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话音未落,却见李存礼已踏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