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那卦象,莫非,他要把这颗心脏留给李星云。
“叶则清?你怎么会在这?”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是那个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大帅。
“你不在燕云好好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呢。”叶则清一边想着,一边背着手闲庭信步,神情悠然自若,仿佛不是身处即将塌陷的地宫。
最终她看上了大厅中央的那把椅子,不管袁天罡极其震怒的表情,直接坐了上去。
“你可知,那是大唐天子的位子,你竟敢!”
袁天罡怒发冲冠,手中聚集内力,像是要把她打成筛子。
她轻笑一声,“大帅,别露出这种要吃人的表情啊。李唐王室都没了多少年,你居然还这么忠心耿耿。这椅子我坐了又如何,昭宗还能从下面上来吗?”
她的手拂过腰间墨玉,那玉不似凡品,在昏暗的地宫隐隐透着晶莹的光亮。
“我劝大帅还是省些力气吧,若是没有保命的法子,我又怎会出现在你面前。你若执意要试试,我也没办法。但大帅还是把内力省省吧,不然你用三百年功力保护的心可就危险了。”
袁天罡慢慢收起手中聚集的内力,如深渊般漆黑的双眼死死盯着她,脸色阴冷恐怖。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一年前你杀李存勖时,难道没想过会有今日?”
他闭目片刻,接着讽刺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我变成这副模样,你便胜利了,可你怎知我不是为了天子而心甘情愿赴死?就算我死了也不是你的功劳,何必现在摆出这副胜利者的姿态,跑过来沾沾自喜呢。”
“紫薇逝,七杀至,破军出,天狼劫,叶家灭,乱世终,好一个龙池星辰变啊。可大帅怎知,你占的卦就一定准确呢。难道你就没想过,你占的所有卦象都是我在背后操纵的?”
她面露笑容,抬手鼓掌,响亮的掌声在空荡地宫里尤为明显。
袁天罡一直胜券在握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你怎会……”
“你忘了?半年前,你为了占卜叶家命相,让镜心魔偷走日月星盘。可你不知道,日月星盘,名为日月,互为伴侣,相伴相生。”
她从王位上站起,一步一步走下高高的台阶,在他面前站定。
“自从你拿到星盘的那一刻,你所占卜的一切结果,便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我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执意要偷走日月星盘,我还得颇费一番功夫,才能让大帅相信,你与李星云命格犯冲,必有一死,方可解局。果然,你宁可自己死,也要李星云生。可你为他留的这一线生机,也不知他能不能用上。”
袁天罡握紧拳头,猛地向前踉跄一步。
他似乎是想握住她的肩膀,可惜再也没力气了。
“既然如此,那原本卦象,究竟是什么!”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故意这么说道。
“你自诩三百年功力,可我叶家传承又何止三百年,其中秘法何其多。你将众生视为蝼蚁,一切都得为李星云的帝位让步。可如今你的一切图谋都落空了,被自己看不上的蝼蚁反噬,多么可笑。”
她抬了抬眉,示意他看向外面。“还有啊,袁大帅不是想杀了无名吗,可我就要救活他。凡是大帅想做的,我必不会让你如愿……你说之后兄弟相争的场面,会不会很有意思?”
袁天罡嗤笑一声,满是不屑。
“兄弟?一个婢子所生的卑贱之人,如何能与天子相提并论。”
“他有没有资格,我说了不算,你说的也不算,唯一有资格的是昭宗。那就得劳烦大帅亲自下去问一问了,省得在这越俎代庖。”
袁天罡气极反笑,阴森说道:“是我小看你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连你一并除掉,省得夜长梦多。”
她叹息着,说:“除与不除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你不是已经为我写好了结局吗?八年之后,我一死,叶家军就是李星云的了。”
“大帅啊,你将世间万物视为囊中之物。认为只要李星云成就大业,那谁的生死都不重要。自然,叶家也要为他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一旦不如你意,你便杀尽所有对李星云有威胁的人。可你有什么资格为叶家做决定,为天下做决定。你愿意当李唐的忠犬没人阻拦,可我叶家从不是唐朝家臣。叶家人只可战死沙场,不可为人刀刃,叶家也绝对不会用保卫燕云的军队,去为他人争夺帝位。就算我死,叶家军也绝不会如你所愿,为李唐后裔争夺天下。”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摇摇欲坠的墙壁。
“行了,无名还在外面,我得带他走了。你不用觉得孤单,镜心魔稍后便会去陪你。”
“袁大帅,永别了。”
叶则清握住腰间佩剑,最后看了一眼逐渐被埋没在尘土中的男人,抬步离开。
自此之后,她与袁天罡的仇,便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