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则清拎着两壶酒和酒具,在偏僻的屋檐上找到了悠闲自在的侯卿。
“尸祖可真会享清闲。”
侯卿接过她递来的酒杯,略品一口,说道:“人生苦短,若不及时行乐,那真是一点趣儿都没有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真,你这辈子可不短啊。”
“真与不真又如何,反正这辈子要活得舒心自在,左右我无事一身轻。”
侯卿转头看着她,轻叹一声道:“但你这毒已经深入骨髓倒是真的,谁弄的,我找他去。”
说完立马站起来,一副打架要人命的样子。
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下来。“算了吧,你打不过。”
“那我打他徒弟去,打不过老的,还打不过小的吗。”
说着又要气势汹汹站起来。
她无奈摇头,又拽住他的衣摆把他按下来。但脸上不由露出些许笑意,原本肃凝的表情略微缓和下来。
“你不用逗我开心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请尸祖,为我换血。”
夜风阵阵,带来丝丝凉意,吹醒了些许醉意。
良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扩散,寂静得还能听见不远处李星云他们的吵闹声。
侯卿摇晃着杯中清酒,扬起一圈圈涟漪,道:“你这情况不是换血便能解决的。”
叶则清摇头,“不是换其他人的血给我,是将我的血换给别人。”
“……”
这倒是出乎侯卿意料,颇有些意外地盯着她。
她没在意他的沉默,反而话头一转,指着远方点点灯火。微弱灯火几乎和星光融为一体,在黑夜笼罩下不甚明晰但能让人感到心中温暖。
“那便是檀州,尸祖,万家灯火可漂亮?”
“自然。”
“我也觉得它漂亮极了,中原的灯火和檀州灯火一样,我都想守护。所以我必须为叶家军打算,为燕云打算,为中原打算。”
侯卿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底,语气带了些沉闷:
“所以,我能做些什么?”
“十年后,若我身死。但那时天下太平,边关再无战乱,叶家军也再无存在的必要,我会解散军队,让他们回归田园。可若天下仍战乱不止,那叶家军需要一位新主帅,带领他们抵御外敌,保卫燕云。”
“所以,那个小孩……”
“不只是阿久,还有小满,她还在外面游历。他们都是我选定的下任主帅,到时选谁继任主帅,还要看他们的能力和意愿。他们或许稍显稚嫩,但有朝一日,必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她瞥向侯卿手里正在把玩的骨笛,道:
“听说尸祖的泣血录毁了,可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必有后招。”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侯卿手里的笛子转了几圈,随后把它抛了过去。“那伞毁了就毁了,没了一个我还能做更多。”
她用手指抚摸着笛身,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字,手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和骨笛特有细润微凉,想必这就是泣血录的功法了。
她听见侯卿问:“你们叶家功法怪得很,就算是换血,他们也未必能大成。”
“他们不必大成,不过这还得仰仗尸祖的泣血录。”
侯卿挑眉,“哦?怎么说。”
“泣血录换的血,就算用天下所有的方法来验证,都会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他们是我叶家子孙,如此便够了。临死前,我会在阿久与小满之间选出一人成为下任主帅,将血换给那个孩子。我死之后,叶家军需要一个将领,需要一个魂,他们名义上必须是叶家后代,至于是不是真的叶家血脉又有什么关系。但是换血,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那些怀疑的人无论如何不信,如何测验,继任的将军都会有我叶家血脉,如此便名正言顺。”
“可正如你所说,叶家血脉特殊,换血能骗过世人,却骗不了血脉,那孩子绝不会被叶家承认,也永远练不成叶家剑法。可话说回来了,又有多少叶家人能将剑法练到极致呢,他们能不能练成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练会五六分,会带兵懂谋略就够了。”
这就好比两块不同的验金石,前一个验金石是这世间所有测验血脉的方法,但它们都测不出被换血者的真实身份,只会显示那孩子就是叶家后代。可叶家血缘是更为准确的验金石,就算换了血也不是真正的叶家血脉。
但只要这世间没有能推翻阿久和小满身份的法子,就足够了。
“叶家血脉自我开始便断绝了。”
叶则清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仿佛谈论的仅仅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叶家世代镇守燕云,为的不只是一方平安,更是天下太平。
只要能天下大同,有无叶家血脉存世都不重要,这是每一个战死沙场的叶家人的共识。
她拿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烈酒烧得喉咙火辣辣的疼,刚想和他碰个杯,就见侯卿忽然站起来。
“你干什么?”
“打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