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刘盛凌三岁时,母亲盛棠因病过世,刘盛凌便被接去了燕城的外祖家生活。
因着顾念他失去母亲,外婆对他多有宽容。某天他在家翻箱倒柜,翻阅老照片时,翻到了自己母亲盛棠穿着婚服的照片。
照片里,盛棠安坐在中式椅子上,笑靥如花。她一只手放在八仙桌上,旁边男人的手附在盛棠的手上。男人的照片被裁去了,显然是他的父亲。
刘盛凌拿着这张照片,鼓起勇气去问外婆照片上的父亲是什么人,惹得外婆激怒,头一次打了他,命他跪在盛家祠堂思过。
当夜,外婆将他接回,还是告诉了关于他父母的过往。
原来他不是他人口中母亲未婚先孕生下的来路不明的野孩子,是正儿八经的婚生子,他的父亲是刘越岭——申城餐娱业大鳄刘家的小公子。
刘家人祖籍燕城,原本在燕城发家,和盛家旗鼓相当,刘越峰同盛棠的堂姐盛茉有婚约。后刘家老爷子经营不善,生意被盛家吞并,刘越峰带着家人败走申城,盛茉跟随刘越峰而去。
一晃十余年过去,刘越峰在他乡东山再起,瞧在盛茉的份上,不计前嫌同盛家重新来往。不久,盛茉重病在床,盛家谴盛棠前去探望、照拂。
半年多之后,盛茉还是病重不治,不幸过世,盛家前往申城参加葬礼,并接盛棠回燕城。没多久,外婆发现盛棠有孕。逼问之下,盛棠吐露她同刘家的小儿子刘越岭一夜荒唐,这才怀孕。
刘家得知消息后,却不肯给未婚先孕的盛棠名分,最终是刘盛凌的外公盛家老爷子同刘越峰敲定了一笔生意,盛棠才嫁到了刘家。即便如此,盛棠并没有举行结婚仪式,刘家给的理由是盛茉的丧期未过,不宜大办喜事。刘盛凌的外婆本想去为女儿讨个说法,被盛家老爷子拦下来。
不日后,盛棠寄了一张新婚合影过来。
刘盛凌的外婆因着对刘家的不满,裁去了这张合影中他父亲刘越岭的照片。
刘盛凌十岁那年,刘盛凌的外婆过世。
大伯刘越峰得知消息后,前来燕城要将刘盛凌带回申城。盛家老爷子已年迈,不能管事,而盛棠的哥哥——刘盛凌的舅伯本就怕刘盛凌争产,也想达成生意,当然乐意促成此事。
刘盛凌跟着刘越峰来到申城,带上了这张照片。原来这张照片一直藏于他钱夹里那张她们母女和他们父子“一家四口”的合影之下。
陈心念撇了眼被刘盛凌随手放在茶几上的“一家四口”的合影。
即便被诬告,被逼的远走国外。刘盛凌也只是抹去了她母亲陈青萝的脸,保留这张照片。
曾几何时,少年的他大概以为自己来到申城后,会有个像样的家。
刘盛凌将母亲盛棠的老照片递给陈心念。
照片已塑封过,看得出来保存尚好。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已泛起了黄。盛棠笑得很开心,那双眼睛里沁着水光,羞赧而喜悦。
照片里男人腕上的手表确是刘越岭未佩戴过的百万级藏品,她在整理刘越岭的资产时,曾经见到过,如今被她放置于某家银行的保险柜中。
家具的样式和陈列,很有些眼熟。
陈心念记起来,这是裁缝店里会客厅的布景。两个月前她去裁缝店选礼服,刘越峰曾和店主老爷子坐在照片中的这个位置上闲聊。
看来这个照片都不是特意为了新婚去拍摄,或许只是盛棠为了宽父母的心,而找人帮忙临时拍的。
陈心念懊恼道:“大伯都没告诉过我,这件礼服是你妈的。也怪我没问清楚。”
刘盛凌抿抿唇:“当年我爸以大伯母还在丧期、不宜办喜事为理由,死活不愿意和我妈办婚礼,大伯多半是因此对我妈感到抱歉。他让你穿这件衣服,无非是想弥补他个人的遗憾。”
陈心念思索片刻,半蹲在刘盛凌面前,将那张照片放在他膝上:“也不全然是大伯的原因,我当时去裁缝店选衣服,店主告诉我订婚的时间太紧,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件。试过之后,才被告知,这件礼服的主人有参与礼服设计。大伯有质疑过我,选择这件‘不吉利’的礼服是不是代表我对订婚不重视?”
刘盛凌定定的看着陈心念:“你是怎么回答的?”
陈心念一笑:“我告诉大伯,不管婚礼有没有办成,这件婚服是带着美好的期待的,当然不会不吉利。大伯这才答应了。”
刘盛凌沉默,手指在照片上摩梭。
陈心念试探:“盛凌,你是因为觉得这件衣服被你妈穿过,再给我穿,有点怪怪的吗?”
刘盛凌将照片放到一边:“不是。”
他抓住陈心念的手腕,认真地说:“姐姐,我不想带着长辈们的那些未了的遗憾来完成订婚宴。订婚宴我们才是主场,所以我只想带着我们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去举办。”
陈心念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你的想法。”
陈心念扶着沙发靠背站起来,到刘盛凌膝上坐下,环住他的脖子。她很少主动亲密,刘盛凌揽住她的腰。
陈心念循循善诱:“可是距离订婚还有不到两天,现在换礼服未免太仓促。我想我们都有那份对未来的憧憬之心就行了,不用太介怀。”
刘盛凌说了声好,面色却很淡,甚至直接拿开陈心念环着他颈项的手,自己的手垂在两侧。
陈心念颇有些尴尬地从刘盛凌膝上起来。刘盛凌嘴角勉强往上扯,露出没有笑意的笑脸,指了指餐厅的方向:“我是要去做饭。”
陈心念干巴巴地说:“那我上去换衣服。”
陈心念换完衣服下来,刘盛凌的午餐已经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