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日,数不清的材料和工匠,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谢家药庄。而永安侯府却是一片平静。
听到管家报给自己的消息,永安侯托着盏浓茶,目光淡淡的,没说话,唇角却是弯了弯。
林容秀内心忐忑,生怕永安侯发作,殃及池鱼。
但是等了很久,永安侯依旧是那般淡淡的,就在林容秀想着悄悄退出去的时候,林炜突然道:“老夫人怎么样?”
“太医说,”林容秀毕恭毕敬地斟酌着词句,“老夫人怒火攻心,怕是得调养一阵子。”
林炜轻轻“嗯”了声,然后没了声息。
这种闲人莫近危险暗藏的谋算与平静,说来还是挺让人害怕的。永安侯林炜
没有暴怒的举动,乃至也没有说话,只是那姿态神情,似乎一头猛兽冷眼按捺着,隐忍着,就等待猎物走投无路,好慢条斯理地将之撕个粉碎。
温暖平静的阳春三月,暗藏着极其汹涌的血腥与危险。
莫说谢氏药庄,便是整个京城,也都在等待着那场牡丹花会的成败,成则惊艳天下一线生机,败则身败名裂香消玉殒。那是一场花会,更是决胜生死的较量与战争。
所以似乎摆在他们面前的,只能赢不能输。这场牡丹花会,只能成,不能败。
转眼已经是牡丹盛放的季节了,各色品种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上市。因为宋熙然请了清平王爷牵头,大手笔地请了牡丹四大世家的家主,于是今年的牡丹花卉市场一片低迷,昔日一些名贵品种变得少有问津,很多好事者投机者都跟着风奔涌至京城,准备对谢家药庄那些惊动天下的新奇品种一睹为快。
可以说,一切的造势都已成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经过繁忙的赶制,一切的建筑和布局都已经完工,一车车的花草绿植被源源不断地运送进牡丹苑,进行各种各样地摆放装点。
宋熙然看着满眼的生机盎然,在感叹美奂美轮之际,不由对那些万众瞩目的牡丹珍品产生了好奇。
时间差不多了,那些花,应该都已经绽放了吧?
他这又出钱又出力,不,钱是永安侯府出的,可他这又出人又出力的,怎么也得有些特权,先睹为快吧?
他看向正在指挥布局的谢湘江,不由有些纳闷,这女人,怎么一点都不紧张牡丹,反而在这儿不厌其烦地亲自出马主持布局那些造型和绿植?难道,就那么胸有成竹?
从给她张罗那些牡丹苗到现在,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凭空培植出那些惊世绝艳的牡丹对于世人来说,是天方夜谭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要知道那些牡丹世家,要出一个新品种,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几十年的啊!
她骤然来这么一出,所以天下倾动,所以牡丹滞销。
这期间自然也有他所请人物的推波助澜,他所请的这些大人物,将这场牡丹花会推到了风口浪尖,谢湘江成了,这些人就可能是她的救星保护伞,可她若是败了,这些人同样也是大杀器。
牡丹花面前,所有的品鉴都有严格的标准,做不得假,做不了弊。
如此关键时刻,可是那个女人,却是穿着一身土布短打,踮着脚昂着头擦着汗,大声地对工匠喊着话:“洪伯伯,那边点那边点!刘伯伯那边,这边点!”“不行!这个往前一点!把花盆往左转半圈,把那根长枝条露出来!”
她还在意这些细节。
他请的花匠,出自雍容王府,当真都是有技艺在身,而且眼光独到的。
要她亲力亲为吗?难道这个时候了,无论是生死攸关,还是作为真正的花痴,她不是应该夜以继日地守着她的牡丹,心无旁骛,浑然忘我,把那些子俗事都统统交给别人吗?
毕竟来人看的是牡丹,不是建筑,不是园林,也不是其他花木!
宋熙然忍不住走过去道:“谢姑娘,有你画的图纸,这些交给花匠们做就行了。”
谢湘江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和面颊的汗,施工场地毕竟灰土比较多,她那么一擦,在脸上就是一道浅浅的灰痕,那道灰痕擦过她的眉梢横到她的眼角,衬得她的脸越发小而眼睛越发大而黑亮。
她咧着嘴笑着,一边继续指挥一边回答宋熙然:“师傅们第一次做这样的造型,我先盯着比较好!再说欲扬先抑,只有把这入门处弄得令人惊艳,才能衬出里面的牡丹国色天香举世无双不是。”
好不容易说到牡丹,宋熙然连忙追问道:“那些牡丹,可曾都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