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先生一生阅人无数,见了清醒的谢湘江的第一眼,就收起了原有的怨怼和傲慢。
而谢湘江已经对他的话开始应对的,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的师兄,也是因为跟随先生而丧命的!”
呃,顾老先生一噎,这个,好像确实到底是这么回事啊!
可是他哪里想到那小子去看望个师妹,就闹出这么大一档子事啊,而且她这话的意思,对自己不但不感恩,还是要问罪吗!
于是他自然地开始吹胡子瞪眼,“你这话什么意思?跟随我?我可叫他和师妹苟合惹下杀身大祸!”
谢湘江轻轻地抿了抿唇角,垂下眼睑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从我状告永安侯的那一刻起,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先生如果要民女偿还救命之恩,那这条命您就尽管再拿去。”
顾老先生气得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大刀阔斧地一摆手:“少拿死来威胁我,我要你这的命干什么!我只想说小姑娘啊,你报复永安侯府,却万万不该败坏荥阳陆家百年的英名!”
谢湘江道:“荥阳陆家的百年英名,靠的是忠君报国挣来的,是用三代六口顶天立地的男子的性命挣来的,断不会败在一介妇孺的手里。”
顾老先生却是突然像孩子一样凑近前,对谢湘江神秘兮兮地道:“难道你当真看到那陆家丫头,磨镜之癖了?”
谢湘江挑眉含笑看着他,突然道:“莫非先生连这等怪癖也能治?”
“你胡说些什么!”顾老先生一跳老高,叫嚷道,“你这血口喷人的丫头,刁钻至极!刁钻至极!”
谢湘江看着他敛笑道:“若先生能活死人生白骨,让我师兄重新活过能继续跟您学习医术,那民女情愿承认污蔑了侯夫人,自杀谢罪!”
正在跳脚的顾老先生突然顿住,思维了片刻,叹了口气。
“是我想差了,人有远近亲疏,我只想到陆家丫头枉死了,倒是疏忽了明远那孩子了。”
见他说的坦诚,谢湘江道:“也不怪老先生这样想,想来一个尚在学徒的小郎中的命,和堂堂侯夫人的命比起来,是不值一提的。”
“不不,”顾老先生一本正经地纠正道,“这话不能这么说,不是高低贵贱的过,是人的亲疏远近,比如在丫头你的眼中,你师兄的命,就比侯府夫人的命强得多了!”
谢湘江不语,顾老先生道:“说来明远那孩子,还真是因为我的原因遭此横祸,算啦算啦,你们和豪门权贵之间的那笔烂账我也不管了!只从此以后,老夫只坐诊和春堂,再也不进那些子深宅内院了!”
顾老先生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去,留下谢湘江身居斗室,一室幽暗。
而幽深的京城夜,三皇子雍安王府,书房里,天潢贵胄的雍安王靠在椅背里,嘴角漾起一丝冷笑。
他看了坐在下首的永安侯一眼,出口的话几乎有些悠扬,带着些恨其不争的调笑:“一个妾!倒不知侯爷的后院,竟乱成这样。”
永安侯倒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他硬生生接了雍安王那意味深长审视的眼神,只低头呷了一口热茶。
雍安王便望着他笑了,说道:“荥阳陆家,怎么说?”
永安侯在雍安王面前并不拘束,不紧不慢地咽下茶水,漫不经心道:“没怎么说。”
雍安王道:“就不怕陆家参你一本宠妾灭妻?”
永安侯道:“她打死了人,又撵了谢家女,我又没休她,没罚她,她自己没脸自缢在京兆府的门前,我怎么就宠妾灭妻了?”
雍安王的眼神陡然锐利:“侯夫人自缢,果真不是你的主意?”
“不是。”
“你跟我说不是,外面有几个人觉得你不是!”
永安侯突然就笑了,“我要逼她死,永安侯府那么大,还能容她死在外面不成?”
雍安王的声息突然低沉:“只是,终究是,你有为了名声责难杀妻的嫌疑,你那,……”雍安王声息一转,目光晦明难辨地道,“谢氏女,平日里就没有丝毫蛛丝马迹,打得你偌大的侯府都措手不及?”
永安侯的目光也晦明难辨:“下官,失察了。”
“不管怎么样,”雍安王一锤定音,“她是你的女人,还能翻了天了?事情闹这么大,父皇也关注了,你千方百计先把她哄得回转来,切莫动她!”
永安侯应了声是,心底却是冷笑。女人,就算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冲着自己张牙舞爪,按在床上狠狠睡上几次也就是了!哄?对女人来说,只有宣告占有最有效!
一朝是他的女人,那么这一辈子,就只能是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