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暮跟陆朝宅一块后,又专心致志地研究房间,妄图找到些破局线索什么的。
他没有注意到,陆朝一直对他上下打量,眼神暧昧,心情错杂,大概就是介于种征服欲和神秘感,天呐,展暮这号对他来说就是那种很棘手的人。
看起来简单,实则也不复杂,但就是这种朴素无华的个性,大道至简,让人觉得他的心无比纯粹、难懂、很难走进去。
展暮是很聪明的人,学习不好,考试不行,但综合能力不错,显然是社会经验丰富类的实践性人才。
他俩相处也快几个月了,陆朝跟他接触的感觉就是,克制,礼貌,总是有种热脸贴了他冷屁股的感觉。
陆朝真的很好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得如此心淡,面上和煦,心里却总是像是朦上了层薄薄的雾,旁人能看清,却拨不开,没法去暖这样的心。
这是个书房,陈设也算繁饰,书架书桌仍在,甚至还摆放了很多杂书,只是被灰雾蒙蒙扑了一层。展暮正研究摆放的物件,这间房子的东西太多,他竟也生出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展暮,你跟你家人关系真心不好?”陆朝觉得自己想彻底了解他应该从这里下手。
“还行,就是时代不一样了,还有个人经历的缘故,我跟他们的思想已经大相径庭了。”展暮随口提起,显得不甚在意。
“我们没话题了,就这样。”
这句话竟有几分失落,显得格外薄情。
“你要跟你爸妈多交流,互相理解……”陆朝想起他跟他妈的交锋,不是两看相厌,也是非常生疏了。
展暮有点烦躁,猛地把手上某砚台一搁,不耐烦道:“那我就告诉你,我究竟在烦什么?真的,首先我得感谢自媒体,让我看到了这世上各种各样的人,让我隔着那小小的该死的屏幕,去见到了那些老子从来没体验过的人生……”
说着说着,他站了起来,回头,眉眼显然带着怨愤,说:“我真的很羡慕,并且,我更羡慕别人有个开明的家庭,因为我出了社会才意识到,原来上学不带红领巾不用挨骂,原来在家里忘记扔垃圾不用被弯酸,甚至,真的,别人的父母不会对孩子说,我养你就是为了防老。”
总算戳到展暮的痛处了,他呵呵干笑,眨了眨眼闪过泪花,回答:“我在家里也总有无力感,不仅是因为我从小不是个优等生,我说不出来,我也不知道,可能我爸妈也只是个经历简单的普通人,总之,我觉得从他们嘴里谈孝顺,贼他妈可笑。”
“我姥爷姥姥还在农村种地,我们家亲戚多,他们有五个子女,是的,哪怕他们有五个子女还是住那一套老破旧烂房子!”
展暮冷笑,忍回了眼泪,嗤笑了一声说:“当我妈高高挂起坐沙发上,说不关我们家的事,反正我们家不稀罕农村那点地,五个子女都修不起一套农村自建屋?哈哈哈哈哈,那房子都快倒了!”
“无所谓,人各有命,我也不想去当那个好人,我就是觉得他都这么傲慢地对他爸妈,怎么还能心安理得,说我不懂父母感恩。”展暮眼神变得冷漠,勾唇:“是人三分鬼,有些话说太明白了,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所以我跟我的父母没有话题了。”
陆朝看去他的眼神变得严肃,沉默。
“我就觉得特别讽刺……那什么,我不是说我是什么好人,我目前也没钱去改善我姥爷姥姥的情况,我就是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很割裂,总有人拿着自己享受的优待而对不如自己的人有优越感,特别、好笑,唉,习惯就好了。”
展暮扯了扯嘴角,看他不说话,又想自嘲掩盖尴尬,下一秒,却被陆朝迎面抱了上来,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我知道你,你很特别,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陆朝沉声:“你真的,很好。”
你庸俗的皮囊下,有着颗金子般璀璨的心,你的灵魂比外貌更值得我欣赏。
陆朝这么认为他,这么认可他。
“谢谢你。”展暮接受了这个拥抱,他回搂拍了拍陆朝的背,莫名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所以陆朝,我不是不帮你,是,我想帮你,但我不是滥好人,打心眼里我也得考虑帮你对我是否利大于弊……”
展暮很爱笑,但其实,他爱笑的本质是,他知道自己哭泣时的一张丑脸没人擦泪,是啊,当了二十多年肥宅,他早就习惯当边角料的人生了,高中连打篮球时都会被同班女生嘲讽好大一坨。
后来减肥逆袭帅哥,马上花团锦簇。
他只觉得讽刺,他相信个屁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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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打游戏吧。”展暮立马抽身,主要是怕万一陆朝哭了,总觉得这哥们心理比他脆弱多了,还是别说这些伤了他。
两人回过神,发现五人组队私聊里粉毛和白毛已经对他俩的自私行为展开围剿。
粉毛:你俩什么意思,说好的组队一起打团,帮我开个蛇锁门都不乐意,有没有一点团队精神啊?
白毛:对啊,我姐还告诉了你们那边有关键道具大礼包,牛逼,真牛逼,过河拆桥,你俩个真是好样的。
眼镜:怎么了,咋了?怎么吵起来了?
陆朝显得有点气愤,想替他辩驳两句,但展暮毫无反应,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于是也学他那样陷入沉默。
展暮冷眼看着,回答:“这就是人,哈哈,又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现在你理解我为什么高冷了吧?”
“其实你这样,真的容易没朋友。”陆朝突声。
“偶尔也会伤怀,但我现在更觉得——”展暮笑了笑爽朗:“哥不需要。”
同样,他开始分析马锁门里的布局,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陆朝,你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能成为你的好朋友。”
陆朝沆了口气,觉得有点气愤,又像是被他嘴角的痞气所蛊惑到了,他瘪嘴,心里复杂又羞恼:谁想只是跟你当朋友啊……
然而这样的话恐怕是不能说的。目前。
“你看,这里有一副‘驷马奔腾’的画,落款居然是:宋子季。也就是宋家家主的两个儿子之一,据说是为了争家产而去找了江湖道士……”展暮说。
陆朝清了清嗓子,答:“我觉得有疑点,既然这间屋子是他的书房,又结合他本人有点迷信信玄学,那为什么这里面没有任何有关道学的玩意儿?”
“你是说国学跟玄学……”展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