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万8的身份卡还是退了。
展妈没计较儿子的废话，甚至在他大放厥词的出柜后，呵呵干笑了两声，直接视而不见，继续跟业务员商量退款的事。
陆朝这才明白，原来他家是放养，而他们一家甚至觉得，展暮脑子一直有点不太对，所以不搭理，说话也当放屁。
此时，我们的展暮同学正在小区楼下的花台上抽烟，很是惆怅。他没瘾，平时也不抽，就是今天给烦得，所以来一根消愁。
好久之前买的紫云了。
他所在的花台很特别，可以直接看到他家厨房，是，展暮就是从他家阳台给爬出来的，这块区域是别人家的露天花园，不过那家人平时不在屋里，所以也没人打理。
展爸确实腰间盘突出，但是不妨事，已经去了他家开的小超市守着工作，而展妈正跟业务员沟通着后续，对坐3楼边仿佛要寻死的儿子视而不见。
“回去吧，你妈又没怪你，这不挺好的？”陆朝充当知心ai好友提醒展暮，却不料人家哼哼冷笑两声，根本听不进去。
展暮起身，一个撑起翻墙，溜去了人家隔壁的阳台花园，百无聊赖地双手揣兜吹着口哨——嘴脸非常欠揍。
“你又跑到人家花园里头干啥子？！”展妈打发走了业务员，冲进厨房就是暴喝：“找不到事做不晓得去帮你爸守店子啊？！”
“我要是你妈我也揍你。”陆朝好声提醒。
“关你屁事。”展暮一扯嘴角，觉得又烦又郁闷，当然不全是因为6万8的事，而是他这下回了家，原本的生活作息和对未来的期许又被打乱了。
年轻人都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以为可以仅凭自己的个人力量就能撬天动地。展暮也不例外，他一直觉得自己很牛x，哪怕不靠爸妈也可以成为自媒体之王。
然而不巧的是，搬家，这个沉重的现实问题让他的直播心备受打击，因为他甚至做不到让他爸妈支持他的选择……
烦，真的很烦。
于是展暮又一个翻身，甚至看愣了陆朝，他居然直接踩着2楼平顶房的水泥间隙，动作灵活，姿态优雅，像跑酷似地穿梭在这片居民房下来到了大马路。
“哥，要不考虑换个赛道。”陆朝又冲他搭话，“找个摄影师就拍你跑酷？”
“没钱。”展暮回答，又是一脸冷漠，不想跟他搭话的扑克脸寡王态度。
陆朝发现他这人真的太难处了。
小镇就是好，小，几个弯就走完了，展暮对这一带很熟悉，七弯八绕地来到某老式便利店，买了根碎冰冰蹲路边发呆，如果再配上双豆豆鞋紧身裤那就是妥妥的混的哥形象。
陆朝没说话了，他发现展暮这人真有性格问题，明明是个帅逼，却有点不修边幅，明明想当网红却又自命清高不玩抽象，明明家人也算呵护，却跟他们关系不好。
丧，对，就是丧。
还有，他日常自信，偶尔自卑，介于两者中间反复横跳，没什么心情的时候都在放空，发呆，无所事事，诡异烦躁。
展暮走着，路过了他爸的超市，一看，被镇上老爷爷老婆婆给围着取钱，农村的养老钱，他顿时脚步一顿，不想过去了。
这副画面对他来说太过熟悉，太过生活，像极了他往后一眼没有变化的无趣未来。
他不想回家，就是这个理由。
“我特别好奇你的爱好。”展暮突声。他手机别胸兜，正好能像是打电话似地跟陆朝聊天。
“我？”但陆朝又明白，他问的不是自己。恐怕是他家，在展暮眼里，陆朝所代表的阶级，那些所谓有钱人的爱好。
“我爱好很多，不过我最爱探索知识的海洋，专注于提高个人的专业技能，又或者跟强身健体有关的运动。”陆朝官方回答。
“牛逼。”展暮哼笑两声，有点不爽。
虽然他也知道，陆朝故意这么说的，恐怕是为了激励自己，但实话——喜欢学习，在他眼里真的挺不可思议的。
中式教育很成功、也很失败的一点，就是让家长笃信读书能改变命运，可却让部分学生对知识产生了厌恶感。
然而热爱知识，追求真理才是教育的意义。
“我是真觉得，其实你性格不适合玩自媒体，又或者，你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自媒体也分很多种类型，看你怎么玩。”陆朝随口一提。
“玩？”展暮觉得这个说法很奇怪，他咬着碎冰冰，挑眉疑问：“说真的，我觉得我的人生非常之辛苦，一点也不好玩。”
陆朝：“那就试着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呗。”
“打游戏啊，哦不，还有吃。”展暮回答。
“你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打游戏也有顶尖选手，吃播里也有大胃王……”陆朝沉吟，又说：“我的意思是说，去坚持做一件你真正感兴趣、并且能长久地有耐心而不厌倦的事，它即便不能让你收获成功，也能让你感受到人生的意义，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快乐。”
“快乐？有钱就快乐，没钱就……”展暮随口一答，但却又话未说完卡住了，他喃喃自语着快乐这个词，当即有些恍然大悟。
快乐，其实跟钱没多大关系。
今日晨曦明媚，不热，但展暮喜欢吃冰的，所以哪怕现在天气微凉，他咬着手上的碎冰冰显得不太应景，他也挺快乐的。
“你为什么这么哲学？”展暮勾唇笑了笑。
“因为我在这该死的游戏里活了快几十年，整天没事找事就自言自语，思考人生。”陆朝认真回答，显得平静又有几分得意。
“啊……”展暮嗯了声，他打了个哈欠，眯眼后，看见了一片水墨靛蓝色的彩云，有一两只飞鸟掠过，很美很美。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上一次，还是在临近高三毕业，某天课件，他从学校小卖部买了根辣条溜操场，遇到了蓝天上那只唯一的云，有此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