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里时间过得更快,外面两年,陆朝在里面的却像是活了几十年,心都熬老了,他人却是还是年轻的样子。
还得跟策划斗智斗勇不被发现自己这个bug——绝境,太可笑了这游戏名字,这分明就只是陆朝一个人的“绝境”。
对他存在的抹杀,对他意志力的煎熬,这场人生游戏,从来只是对陆朝一个人的剿杀:绝境求生。
陆朝想出去,想重新生活在蓝天白云之下,想拿回自己的名字和社会身份,想查清楚当年他们一家被牵连的真相。
是,他宁可清醒的痛苦,也不要麻木的快乐。
他可以糊里糊涂,活在绝境里醉生梦死,甚至他也知道,自己很帅,备受玩家追捧喜欢,可是他更知道,那些人爱的并不是真正的自己,只是作为游戏皮套被设定好了,完美形象的自己。
陆朝不想这样,哪怕他已经成为了ai,换句话说,获得了数字意义上生命的永生。
可他又保留了人的情感,那些回忆折磨他,那些往事提醒它,让他拥有了全世界却只剩下无尽的孤单。
一开始,他也曾觉得有趣,他是数字生命,他甚至可以变成任何形象去跟玩家互动,可时间一长,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就开始乏味、觉得枯燥,孤立无亲。
因为打游戏累了,玩家下线,重回生活,都回去陪伴自己的家人去了。
跟真正的人比起来,陆朝一无所有。
他是ai,不吃不喝不累,就只剩下思考,可挖掘思想从来是一件枯燥的事,甚至会让人陷入虚无,陆朝思考不出生命的意义,所以他想——成为现实生活中的人。
从未有人替陆朝的人形立牌拭去过树叶,把他当人。
展暮是第一个,唯一一个。
陆朝感动,意外,并且难过,自己甚至连想触碰他,都成为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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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展妙返校后,展暮回家听接到了老父亲的电话,果然,一如既往地看不上他的直播事业,可劲儿用你丫究竟能赚几个钱来贬损人。
毕竟在他们老一辈看起来,只有认真给老板打工、或者教书、考公为人民服务才是正经工作。
展暮大学期间就是个混子,没上进心,也没什么远大理想,就想好好享受美好校园生活吃吃吃,打小就这样,爱好就是吃。
要不是展妙考上了隔壁安大,闹得那一出,展暮这人甚至觉得当个肥宅也挺好,他才不想减肥什么的,就混吃等死得了。
可是,自从他瘦了,变成了大帅逼,察觉卖奶茶的妹子都会给自己多加一勺珍珠时,他悟了,他要保持这勾人的容颜。
一开始想当吃播,后来觉得太卷了,而且买好吃的太贵了,于是还是打游戏。
当然这些话跟他爸妈说是讲不通的。
嘟嘟两声,父子俩的交涉再次中断,展暮心力交瘁地倒去了床上,要死不活地哎呀哎呀直叫唤……
随身小精灵陆朝冒了个头出来,问:“你要是实在没钱,就回家继承你爸的超市呗。”
“我不喜欢干那一行。”天儿热,展暮已经洗漱完毕,瘫床上拉起衣服扇啊扇,“我家开的小超市,又不是那种自助的大超市,必须得有人守着,我从小看着他们干这一行,太不自由了,我们家甚至逢年过节都不放假,从没出去旅游过。”
也是非常之巧合了,虽然展暮已经毕业快两年了,但还是没有褪去他一身的学生稚气,抽烟喝酒样样不行,这阵子出租屋里养了个活ai陆朝,他觉着像室友似的。
感觉最近生活都变得有盼头起来。
嗯?像是哪里不对。
展暮无聊,最近被封号了,他也不想打游戏,好歹兜里还有五千块,吃饭问题也暂时不考虑。他百无聊赖地翻身拿手机给陆朝打视频,“你上的豫州大学?学霸啊。”
陆朝接了,展暮就见着,他一身褐色皮夹,他所在的游戏世界像是白天,陆朝正顶着烈日炎炎在戈壁里走啊走的。
“嗯,学的国际政治,本来想以后靠军队文职的,结果谁知道家里出了这破事儿直接变数据人了。”陆朝说得平静,很是释然。
“你在哪儿,干嘛呢?”展暮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陆朝的那边给吸引了。
陆朝很热,在屏幕面前脸被晒红,跟游戏副本设定里的不一样,其实展暮觉得真正的他没那么精致,更糙,就像现在这样灰头土脸,顶着大太阳穿越沙漠那样。
赤岩沙漠,游戏设定里的经典地图。
“正好,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陆朝回答,说着,就吭哧吭哧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某巨大赤色大石壁的面前。
展暮随着他镜头的调转,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正’字,用红色的沙石勾勒出来的,像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状书。
陆朝感慨道:“一笔算一天,游戏世界里比现实世界过得更快,甚至每个地图所在时间流逝也不同,你看,一共有3577个正字,换算一下日子,我在这个游戏待了有17885天,也就是你们现实生活中的……49年。”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展暮还是读出了他神色中的无助痛苦,像是被命运鞭笞折磨下的可怜人,连谈起都显得自嘲起来。
“我真的很想回到人类社会。”陆朝说。
他艰难苦笑,无可言说的委屈,变成了压抑、憋屈,又用玩笑掩盖,用释然安慰自己,想必也是个打碎牙往肚子里吞的人。
展暮在他身上找到了熟悉感。
那个不被偏爱,又胖又圆,没有朋友还老是被骂土丑肥的小孩。
那个也曾无助的自己。
展暮显得柔和,回答陆朝:“好。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我会尽力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