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莞并不明白谢忱在笑什么，她皱着秀眉，有些害怕的看着谢忱。

二十年前，先皇后沈氏有意勾结乌苏谋反，被先帝的一道密旨诛了九族，连当时幼年的三皇子也未能幸免于难。

这事整个大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谢忱听完她的话，竟有些喜怒无常。

桑莞以为是自己说他像逆党之类的惹恼了他，便小心翼翼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

谢忱冷冷地打断了她：“你可真让谢某刮目相看！”

他语气阴沉得可怕，起身移动脚步朝她逼近了两步继续往下说：“连二十年前宫闱旧事都敢拿出来胡言乱语？谁给你的狗胆！”

桑莞的一颗心狂跳不已，看着谢忱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向后挪了几步。

她原本是坐在床榻边上的，现在直接缩在了靠墙壁的那一侧，与他拉开距离，却因紧张而忘记了用手撑住床板，脑袋撞到了木头床柱，疼得她眼眶通红。

谢忱依旧看着她，神情冰寒如霜：“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捉摸的东西，谢某从来不信天命、命数，更不会去信这种荒谬的人心，若要论谁对谁错，你又怎知，谢某的所作所为不是在替天行道呢？”

桑莞怔愣地瞪圆了双眸，看向谢忱。

似是听着他话中有话，她却又不敢问他，只是默不作声。

谢忱淡淡撤回了视线，正要转身，恰巧这时十七拿着药从外间走过来，看见房内的气氛不太对劲，他不禁疑惑的看了看二人，但还是快步将药递给了谢忱。

“谢公子，药来了。”

谢忱转身冷着脸看了眼药，却没接，只对十七吩咐道：“给她敷上，明日便可好了。”

说完甩袖而去。

十七站在原地，看看谢忱渐行渐远的背影，再瞧了瞧一旁的桑莞。

“谢公子……他这是……生气了吗？”

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桑莞咬着牙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但却一脸的烦闷。

跟这样一个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人待在一起，说不准哪一天她就点燃了他的引火线。

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大约是药效较快的缘故，十七送来的药被桑莞只敷了一夜，翌日，她除了一点点腰酸之外倒也没有别的感觉了。

桑莞今日换了身干净清爽的男装，梳洗妥当之后，便打算带着十七去街上打探些消息，却不料刚一出门就看见谢忱一身玄衣立在院落里。

好似是知道她要出门似的，他正抬着眼皮等着她。

桑莞停下脚步，犹豫片刻之后，还是选择走到他面前，礼貌性的唤了声：“谢大人。”

他瞥她一眼，淡淡应了声。

桑莞抿唇想了想：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既然还要托他去把父亲救出来，忍一时之气，总是应该的。

随即她便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关系，轻咳一声，说道：“昨日是我鲁莽了，还请大人莫怪。”

谢忱睨她一眼：“今日我需你帮我去办件事，你可愿意？”

桑莞眨了眨眼，欣喜道：“大人可是想出了救父亲的办法？”

谢忱淡淡收回视线，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昨日他想了一夜，既要救人，又要打探敌方的虚实，就必须要先深入敌营才行。

而桑莞是“以己做饵”的不二人选。

有点小聪明，胆子又足够大，虽然笨了点，好在机灵。

按照谢忱所说的，桑莞需要在官府的门外假装偷窃的小贼，待被抓进牢狱后要想办法见到他们的首领，拖延时间。

而谢忱便要潜入军营，烧毁粮草，制造混乱，调虎离山，

最后再由十七跑到城门口发射信号，接应莫风他们进城。

桑莞对偷盗之事本不擅长，还是临走之前，十七教了她一些简单易学的伎俩，她方勉强掌握了窍门。

她站在离官府门外不远之处，盯着官府大门看了一阵，又低头琢磨了半晌，最终咬了咬牙，迈开腿走了过去。

街上行走的人不多，贫穷百姓桑莞不愿招惹，而是瞅准时机，对着一个富态的妇人扑了过去——

妇人穿戴华贵，一看就是富户夫人，她突然被人拽了衣角，吓得尖叫出声。

“啊！哪里来的女匪，快放开我！来人啊！杀人啦！”

桑莞没理会她的尖叫，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的功夫，直接顺走了妇人兜里的钱袋子，但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得意笑着，坐等守卫来抓。

妇人惊慌失措，惊吓之余，边抚着胸膛边跟赶过来的守卫告状：“各位差爷，光天化日之下，这女匪当众抢劫，还望诸位差爷将其缉捕归案，严惩不贷呀！”

桑莞闻言撇了撇嘴，不急逃脱还心里暗绯道“她明明是偷窃，怎么成了女匪了！”

果不其然，守卫一来便将她包围了起来，并且亮出刀刃：“放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在此撒野，来人，给我拿下。”

“慢着。”

桑莞忽然高喊一声。

守卫顿住，警惕地问道：“你想耍什么花样？”

桑莞扬眉，不屑地扫了那群守卫一眼，“我手里有截获的朝廷密报，让你们首领来见我。”

守卫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旋即其中一人道：“休要在这胡说，你一界女土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桑莞冷哼一声：“若不信我，大可去找你们头儿，反正我只管交给他，你们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但是上头怪罪下来，可莫不要后悔！”

守卫沉吟片刻，冲另一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将桑莞“请”了进去。

桑莞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心里乱作了一团。

不过好在临走前，谢忱给他出的主意还算好使，只是不曾想自己这么会演，连台上的戏子都及不上她，竟能骗过了乌苏的守卫。

她坐在高台下等着，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随着门外的风吹动帘幕，一道挺拔修长的黑袍映入了她的双眸，紧接着一张俊朗非凡的容颜跃入她的视线。

桑莞的目光不由得一闪。

那个人与前日在西山所见到之人的身形轮廓有三分相似。

满头的辫发用黄带束起，饱满的额头被玄色抹额遮住，五官如同刀削般棱角分明，薄唇微抿，透着几分凉薄的味道。

这样的装扮，显然是谢忱口中的乌苏王族无疑了。

“二皇子，便是这个女匪说手里有朝廷密报，非要见您。”侍卫恭敬的回禀。

桑莞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自觉捏紧了衣袖。

男人微眯双眸，锐利的视线从桑莞身上一晃而过，旋即坐到了桑莞的对面，笑着开口道：“没想到，大晋还有这样的美人儿。”

桑莞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她也不废话，直奔主题道：“你就是乌苏的二皇子？”

“没错。”男人含笑的眸底划过一抹幽芒：“听说你手里有密报？”

桑莞颔首。

他的手指摩挲着桌上摆放整齐的茶盏盖，语气温润：“我们草原有句话翻译成你们的话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