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实为乱世,各地常常发动战争,人口死亡率急剧上升,好在阎王爷还算有点良心,把她安排到一位医生身边抚养。
酆长宁跳下轮回台,落成十来岁的小娃娃。
医生名叫念端,是医家赫赫有名的人物,江湖人尊称其为医圣,只因那手堪比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只要是经过她手的病人,全都是完完整整、活蹦乱跳地走出镜湖医庄。
念端有位徒弟名叫端木蓉,长相清丽,在某日同念端外出就诊时捡到流泪荒野的酆长宁,是外冷内热的性子,对她尤其照顾。
医家收徒弟的要求十分苛刻,生物学得尤其差的酆长宁显然不在标准之内,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晒药、劈柴、捣药,或是在念端救治病人时递递纱布换换水,偶尔念端也会提点提点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经年累月,酆长宁的医术虽比不上端木蓉,但也绝非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名医可比。
端木蓉是个顶好的姑娘,想起某次高热,念端不在镜湖医庄,是端木蓉陪着她,照顾了她三天。
医者不入世,端木蓉而今年岁轻,自然好奇外面的辽阔与浩瀚。念端最担心的就是她这位徒儿参杂进血腥复杂的江湖斗争。
心软容易受到伤害。
酆长宁托着腮:“蓉姐姐,外面世道很乱,念端先生是在保护你。”她眨眨眼:“你长得这么漂亮,万一有坏人盯上你可怎么办?”
点点她的脑门,端木蓉笑笑又叹气:“我何尝不知,可医者若不能入世,又如何救天下人?”
她歪着头想起某位名人关于学医的名言,“蓉姐姐,你救得了人,救不了人心。”
她说起话来完全不像十来岁的孩子,端木蓉就笑:“医者需要的是纯粹的心,我只要做好我能够做的事便足够了。”
酆长宁不语。
乱世之中,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满是痛苦与不得已,在镜湖医庄的这几年她见惯生死时刻人性的复杂,抛妻弃子、兄弟反目、背信弃义…
她喜欢讲情义的人,可这样的人下场往往不好。
酆长宁闲暇时便会算着时日,现在距离秦始皇赢政统一六国还有许多年,阎王爷所说的女主剧本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在医庄至少安全。
她没想到的是,机会来得如此快。
在医庄待到第四年,医庄迎来了一位客人,须发皆白的老先生,灰袍着身,面目威严且苍桑。
端木蓉告诉她那是纵横家当代掌门,是念端的老友,据说昔年念端曾有恩于他,而后两人便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酆长宁奉茶时鬼谷子瞧了她数眼。
“这是你新收的徒弟?”他并未接过茶盏,只问念端,念端摇摇头:“是我捡来的孩子。”
鬼谷子打量着酆长宁:“你叫什么?”
“我姓酆,名长宁。”
她干巴巴的回答,老老实实抱着茶盘,鬼谷子长袖一挥,端起茶盏至嘴边:“既然不是你的弟子,那么交由我如何?”
端木蓉停下手里动作,念端神色惊诧,半晌才道:“你不是已有两名弟子?”
“鬼谷缺洒扫丫头,并非弟子。”
念端冷笑:“寻洒扫丫头何必专门来我镜湖医庄要人?你这次来究竟所为何事?”
老者就笑:“到底瞒不过你。”正襟危坐,“我自有我的原因,这个小姑娘有属于她的使命。”
“使命?所谓的使命就是掺和那些关乎刀剑的江湖纷争?终日与剑为伍,她还这么小,你就要把她拉进那个残忍血腥的世界?”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对于剑,念端显然有自己的见解。她曾对酆长宁和端木蓉说过剑是凶器。
以剑为生的男人是孤独的,这样的孤独足矣吸引心软善良的女人去接近,想要去触碰他的孤独,最后她们只会被这份孤独困住,抑或是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亡于剑下。
酆长宁始终记得这段话。
她不敢说话,端木蓉也不敢说话,面对念端的诘问鬼谷子并未作答,抚着胡须:“你不是她,没有问过她,又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
“小丫头,你愿意吗?”
视线聚焦在她身上,酆长宁看看鬼谷子,又看看念端,犹疑道:“先生…”
念端俯身平视她:“阿宁,剑的世界很危险,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用剑的人往往都会被剑所伤,即便如此,你也想去吗?”
她点头:“我想去。如若未见过天地,又怎知天高地广。先生,我想去看看这样的世界。”
字字掷地有声,女医者叹出一口气。
鬼谷子走得很快,不会留给她太多时间,原本他也未打算在镜湖医庄多待些时日。启程前,端木蓉帮她收拾好行囊,清丽的眼眸满是不舍。
她揉揉酆长宁的发顶:“照顾好自己,阿宁。”
“我会的。”
酆长宁抽抽酸涩的鼻头,抱住端木蓉,“蓉姐姐,我会回来看你和念端先生的。”
人生最难是别离,踏上小船,渐渐驶离小岛,镜湖医庄的轮廓逐渐模糊,她回身看见站在岸边的端木蓉和念端,深深朝她们作揖一拜。
云梦山。
鬼谷派坐落于群山深处的云梦山中,地势险要,遍布机关陷阱和迷瘴防止敌人入侵,鬼谷子带着她徒步许久,终于在日落西山时见得一座清雅竹院。
院中传来木剑碰撞铿锵之声。
酆长宁好奇地从鬼谷子身后探出半个头,恰巧撞进一双苍银色的淡漠眼瞳。
场中站着两名少年,一白衣一玄衣,方才的声响正是因两人的比剑而发出,同她对视的是那名玄衣少年。
玄衣少年见到她颇有惊诧,与白衣少年耳语两句,白衣少年也看向她——
酆长宁此时丝毫不知道,这还只是她傻X人生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