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靳泷胸前十指交叠,眺望着从舷梯上缓步走来的一行人。
他一眼看到了一向孤傲无尘的宋梵滢,正赔身下气、情性体贴地陪着一个纤长身影的黑发青年。
陆铮鸣落在两人身后一步,却也是追星捧月地簇拥着那道光艳夺目的身影。
“楚鄢。”宋靳泷唇齿间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楚鄢,透着浓浓的兴趣。
距离愈近,宋靳泷大步向前走,端起礼貌的笑容:
“姑姑、姑父好。”
宋靳泷礼数款段地和姑姑姑父叙旧。随后,将身体正面朝着楚鄢,嘴角上扬,显得风流倜傥:
“这位便是楚鄢弟弟吗?我是姑姑的侄子,也是你今天砻大之旅的向导。”
宋靳泷竖着两根修长手指抵在太阳穴,向外一扬,俊美凌厉的脸庞上,流露着轻松写意的友好:
“宋靳泷。”
话语落下,宋靳泷主动伸出一只修长分明的手掌,一副虚枕以待的友好和善,等待楚鄢和他握手。
楚鄢舌尖轻轻抵住上颚,内心深处对宋靳泷的示好毫无波澜,反而觉得好笑。
【很会装的神经病一枚。】
不过,楚鄢眉眼间先是露出恰到好处的,见到陌生人的拘谨。
然后,楚鄢唇角微勾,一双凤眸注视着宋靳泷,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地握了手:
“你好,我是楚鄢。”
宋靳泷内心评品了一番楚鄢的样貌:男生女相,生得倒是朱唇皓齿,光艳夺目。
不过,宋靳泷看着楚鄢的眼神深沉——楚鄢长得很像一个人。
一个二十年前不知所踪的人。
像他的好友萧予睚父亲的恋慕之人,一个音信全无的美艳幽灵,楚妫。
姑姑胸前项链上的照片的主人。
原来,姑姑姑父专程接的人,是楚妫的孩子。
故交,果不其然,是楚妫。
.
一年前,他和萧予睚、傅颂琛、白鹭舸小聚,庆祝萧予睚赛车比赛胜利。
萧予睚酒醉半醺,谈到了他父母当年离婚的隐情——
萧予睚躺在沙发上,姿态懒散,“这次,老头子又得被议论纷纷了。”
“老萧唯一的儿子国外读完大学后,不学好,跑出去抛头露面,傅粉施朱,学他妈妈当戏子,靠一张脸吃饭。”
萧予睚嘴角噙着笑,眼神里没有一份笑意,翻涌着怒涛浊浪:
“不仅演戏,还玩赛车,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真是暴虐浮躁,顽劣憨痴,种种异常啊。”
萧予睚一字一句地念着叔伯长辈们对他的恶意偏见。
“老萧好不容易打拼半辈子的事业,就要后继无人了啊。”
萧予睚眉间翻涌着的戾气,嘴上讥讽含笑,强行压制内心的薄凉嘲弄:
“要不是这几年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们都准备一个个给我去南极洲和企鹅当邻居吧。”
傅颂琛碾掉半截烟,把烟灰弹进瓷白的烟灰缸,谈谑道:
“你那群叔伯能力不行,嘴上花花倒是一套一套。”
在昏暗的灯光下,傅颂琛高而挺拔的眉骨,分外深邃:
“萧予睚,你还是太心软。要是我家的那群人敢跳成这样,通通孑然一身去沙漠交火地带,给我极限求生。”
傅颂琛一语双关。
白鹭舸格格不入地、喝着保温杯里的养生茶,扶了扶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平静如水地说:
“你们都犯傻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不需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要学就学宋靳泷的那位姑姑,收集证据举报监狱死刑一条龙。”
“再加上新闻媒体大肆宣扬他们的非法行为,直接社会性死亡。”白鹭舸眼镜的镜片上,闪烁着冷光。
白鹭舸是学法的。如今,年过三十。他凭借出色的实力和过硬的后台,是砻城最大最出名的律师事务所的老板,以及金牌律师。
金牌律师,到不是凭借家族的势力而来的。确实,是凭借他的真材实料。
傅颂琛指尖燃着一支烟,白色的烟雾在昏暗的室内袅袅飘着,“小白,你学法、学疯了。”
白鹭舸目光睨过傅颂琛,义正言辞地说:“表弟,别占我年龄上的便宜。”
宋靳泷淡淡点头,续上白鹭舸方才的话:“而且要一网打尽。”
“唯一的烦恼,就是以后不能考公了。”说完,宋靳泷扬起下颚,回忆起刚高考完,回到家,就发现爸妈都进去了的惊愕。
傅颂琛听到宋靳泷的“考公论”,不由得把指间上夹着的烟草随手捻灭:
“靳泷,你也是禁欲禁得疯了。”
他凌厉的眉眼透着嘲风弄月的过来人的经验:
“二十多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你要是喜欢男的,我叫我妹给你介绍几个。”
傅颂琛漫不经心地回忆着他的一个个dating对象。
他懒得亲自找人时,便是从他妹妹公司里,有着这种心思的人群中,随机挑一个合眼缘:
“她是开影视公司的,手下的男男女女,漂亮的,温柔的,活泼的,可爱的……各种各样的类型一大堆。”
白鹭舸桌子下踢了傅颂琛一脚,傅颂琛收起了不正经的介绍:
“要是打算正经结婚,我妈那里,也有砻城未婚的女孩子男孩子名单。”
白鹭舸轻笑念着“名单”一词,楚楚谡谡地望着傅颂琛:
“姑姑还没死心,想让你和那位断了吗?怎么手里还有名单?”
傅颂琛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姿态散漫:“我妈又不能真管得了我。”
“我现在可是掣函集团的董事长,不是当初那个没什么能力的高中生了。”傅颂琛语气幽幽,吐露着一星半点的旧日往事。
“再说,罄罄还在国外,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妈当然想让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傅颂琛转动戒指的动作一停,皱着眉,神情百思不得其解。
“我爸死了后,我妈愈发精神状态不太美妙了。”
“当年,她也是普通人出身,不也一样嫁给我爸结婚生子。”
“怎么过了三十年,倒是被砻城豪门圈同化了,倒是不许我和褚为罄在一起了。”
萧予睚沉吟片刻,“无论谁来了砻城,都要被砻城这个沼泽拉着沉沦。”
“我们不也一样吗?”
“丧失良心,无视道德……被前人的规矩框的死死,金钱至上,感情和金钱像是我们的提线木偶一样,在掌中转动。”
萧予睚伸出他的拍第一部获得影帝的电影时受伤的手掌,一道粉白的疤痕,从中间切断了他的生命线。
“连我去拍戏,不也是为了告诉我姐,我没有想和她相争的念头吗?”
萧予睚是他父亲二婚妻子生的儿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萧煌吟,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除了性别,萧煌吟完全是刻板印象中的完美继承人。
萧家的那群叔伯长辈,也没有一个敢在她面前指手画脚、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