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未熄,床上二人并肩假寐,呼吸均匀悠长,皆以为对方入睡。
耳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声,韩慎双目半掀,看见刘赢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垂着头无声捣鼓什么,偶尔架起双臂发力,持续了一两个时辰之久。
终于她长舒一口气,侧身靠在床头休息,同时单手执一金属长条之物,灵活地翻转试操,最后她用手指刮了刮长条顶端认真检查锋利与否,应是不大满意,攒眉蹙额。
样子有些可爱,让人忍不住去好奇她在为何苦恼。
忽而对上视线,她神色惊讶,“你没睡?”
韩慎索性撑起身子,“刚醒,你没睡么?”
刘赢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帮他靠坐床头,此时韩慎心绪已平,视线落到那个她弄了半天的东西上,“那是何物?”
“那是我之前戴的头冠,本想箍成利器,看来还需要打磨一番。”刘赢大方地将东西拿给他看。
金条之外包裹着她略显红肿的手指,韩慎目光微顿,没有接过金条只简单扫了眼,有所察觉道:“他们也对你用药了?”否则以她的功力根本无需靠蛮力。
“啊。”一想到自己体内有只活虫子,刘赢神色有些不自然,避重就轻道,“他们二人没有武功,我还应付得来......这么说他们也对你用药了,你可有哪里不适?可有解救之法?”
韩慎摇头,“应该只是让人无力的软骨散,过段时间就会自行恢复。”
刘赢松了口气,“如此我也不用顾忌留他们性命了。”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听起来可能有点可怕,她又补充道,“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更愿意留他们让官府审判。”
韩慎瞧她这般顾及自己的感受,韩慎有些想笑,心道他开始上战场杀敌的时候,她怕是还没见过血,正拿着树枝在院里苦练招式呢。
想到那场景,他唇角微提,头一次问起她的事,“刘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力,想来除去天赋异禀,定也吃了不少苦,刘馆主对你很严苛吧?”
许是同床能够拉近两人的距离,此刻的气氛让人不自觉放松心情,刘赢想起自己学武之路,噗嗤一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从小到大我爹是一直反对我习武的,连师兄们也被禁止教我拳法,更不许我从旁偷师,到如今也没人教过我一招半式,全是我自己照着书练的。”
偏头去看韩慎,果然是惊讶的表情,她敛目谦笑,开口却是张狂无限,“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无师自通,我觉得,再给我十年时间,武林当中我可当之最。”
接着她又面露苦笑,似是有了某种新的觉悟,“可惜到今日我才发现,纵使武功天下第一,也不见得每次都能保全自己。”
例如对上蛊虫这种玄妙的对手,她实在是无可奈何。
自学到她这种程度足以令人惊叹,韩慎一时对眼前的小姑娘刮目相看,脑海中浮现小小的身影每日独自苦学,父兄不帮,母亲早逝,又觉得她实在可怜。
过去两月有余,他却整日想着如何夺其徒,害其命,也当真是心如蛇蝎。
可如他这般葬身仇海,含恨重生的自甘堕落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可怜别人呢?
世人各有天命,唯掌权者才配论心罢。
腿上忽然一沉,韩慎瞬间回神,低头便见盖着腿的棉被上有一把花生桂圆红枣......一双柔荑又捧来一把添在上头。
“看我这脑袋,吃的就在眼前还白白饿了这么久的肚子。”她一边懊恼一边从两人中间的床单中捡起一粒红枣扔进嘴里,“你别不好意思吃啊,这些足够我们吃几顿了。”
吃着吃着她又下地去找来一壶茶水,发现墙角铜盆里有清水,她吃完又去洗了脸,然后从喜服上扯下一条将头发扎回平时的模样,看见木施上挂着一男一女两身衣服,立刻将男装拿给他。
“换上吧,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来验收结果了。”说罢,她自顾走到床尾后面他看不见的地方换了衣裳,桃色襦裙,衬得她娇俏活泼。
穿着婚服确实令人不自在,韩慎顺从地换上青色长衫,待二人换完,刘赢将婚服挂回木施时,他挪动到床边,试图自行回到轮椅上,结果还没摸到就被她再次抱起来。
“我......”其实可以自己来的。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便见刘赢忽然一脸严肃地看向门口。
“来人了。”她立刻拾起床上的金条藏进袖中,紧接着石门就被人从外打开。
顾大夫装模作样地问了句,“方便我进来吗?”
见两人换了新衣裳,顾大夫眸光微闪,像个熟练地老奴般走到床边为他们收拾被褥,最终没在床单上找到她想看的痕迹,她才变了脸,愤怒地看向二人,“你们竟敢骗我?”
刘赢挡在韩慎前面,“我们已经成亲,你还要如何?”
“哼。”顾大夫扔下床单,神色又复癫狂,“没有圆房则礼不成,既然你们无结为夫妻之意,我也不逼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