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都是泪,把师父惹哭会挨揍的哦,不如你换个问题?”
“……”
“哈哈哈。”
活了近十六年,刘赢少有像今日这般开怀,以至于日后每每想起与刘恒的初遇,连她自己都无法确信自己真的将瘦骨嶙峋、谨小慎微的小乞丐养成了英勇健壮、风度翩翩的男子汉。
此刻的刘恒同样不会想到,将来的他会为了师父压制本性以至近乎疯狂,就像师父永远不会知他后来亲手掐死了那只同他一样被母抛弃的残鸟,他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自己内心的阴暗丑陋。
她不知他过去,却将贯穿他整个未来。
一年后。
清晨,天下武馆的弟子们打完一套拳后便去饭堂吃早饭,看到刘恒正坐在桌上狼吞虎咽,不禁出言调侃。
“小师侄怎么天天这么急,师妹不给他吃饭时间还是怎的?”
“孤儿命苦,大概是被饿怕了,你少说两句,别吓着他。”
“我这不也是担心小师侄噎着么。”
刘恒对外界的议论置若罔闻,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后将餐具放到固定区域,接着不错眼地冲出饭堂去找师父。
与他擦身而过的弟子不满地“啧”了一声,望着小小背影跟身旁的师兄抱怨,“这都一年了怎么还像个哑巴?见了人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旁人笑道:“谁叫你长得凶,小师弟入馆两年了见着你不还是绕道走?”
满脸横肉的弟子尴尬地挠挠头,连忙转移话题。
经过一年的锻炼调养,刘恒已经结实许多,身量也明显拔高,但在同龄人当中依旧显小,模样倒是越发白净可爱,脸蛋圆鼓鼓的像个包子。
“师父,徒儿今早跑了五十圈,吃了三个鸡蛋一碗粥和一碟咸菜!”刘恒跑到刘赢院子里,站在门口朝里喊道。
“好。”刘赢也刚结束晨练换完衣服,出来后率先捏了捏乖徒儿的包子脸,宠溺道,“明日你就可以跟我一起练剑了。”
“谢谢师父!”
“但是每日五十圈还要跑的哦,你要起得更早咯。”
“好的师父!”
有什么比徒儿乖巧可爱更令人感到欣慰的呢?刘赢心都快化了,揉了揉刘恒的头顶,“走,师父带你出去玩一日。”
过去一年刘恒几乎没有离开过武馆,如今以不同的身份看这世界,竟也看到了些美,同时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真的摆脱了乞丐的身份。
最庆幸的是师父人真的好,每天都会对他笑,亲近他,给予他从未有过的温暖,师父好到令他总是怀疑一切都是场梦,以至于常常午夜惊醒,非要望着师父房门确认一番才得以安心。
他好想和师父永远在一起呢。
师徒二人享受着难得的轻松时光,却不知危险正悄然降临。
*
傍晚,师徒二人尽兴而归,正碰上馆主外出归来,门口聚集了不少弟子迎接,刘赢看到弟子抬着一个担架进入武馆,不免有些吃惊。
她家武馆从来都是有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相反的情况,于是上前询问情况。
“听说是为救师父腿了断,师父要给他治呢。”周进已守门半日,说完瞄向刘赢手里的油纸包,笑嘻嘻道,“好像是从清河县拉回来的,人长得可俊了,师姐若是好奇我马上去帮您细打听打听。”
刘赢眉头微挑,乐道:“跨两个县把人拉回来只为治断腿?”只能说一个敢请,一个敢来。
可疑。
刘赢将油纸包塞到周进怀里,并将刘恒交给他,“马上开饭,拿去分了吧,晚上让小恒跟你们练练拳。”
“哎?师父可是严令禁止小恒偷学拳法的,上回我就被师父打了……”见师姐无情的背影渐渐远去,又低头看向正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刘恒,周进轻而快地打了自己一嘴巴,“让你嘴馋!”
刘恒黯然垂首,“十五师叔,对不起。”
刘恒在师父面前乖顺懂事,面对其他人时却常装聋作哑或寡言少语,有时师兄弟们逗他,他就躲到角落默默地哭,还因此引发了几次兄弟大战。
时间一久,馆内弟子渐渐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刘恒是因出身自卑胆小,对他十分维护,另一派则认为刘恒故意装可怜博同情,心机太重,常在背后阴阳怪气。
周进自诩属于反派,又同大多数反派一样碍于师姐面子不会找刘恒麻烦,此刻也只能假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实在馆中规定不许旁人偷学拳法,不过师姐的吩咐也不能不办,你不算外人,到时候你自个儿机灵点就成。”不要每次被发现就傻呆呆的默认。
刘恒的过往使他见过大多数人性黑暗,本能地会用最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若非师父让他跟大家搞好关系,他是半句话也不想跟师父以外的人说的。
那些自诩师叔的人的热情实在令人厌烦,所以他时不时会故意让某些话多之人察觉他的心机,从而讨厌远离他。
比如总是讨好师父的周进。
刘恒露出小心翼翼的乖笑:“您放心,如果被馆主爷爷发现的话我会说是自己想去的。”
周进眉头微皱,就是这个笑容,每每看到都令他深感恶寒。